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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珩脸色瞬时发沉,骤地出手,一把攥住这胆大包天逆贼的手腕,正欲向反边狠狠一折。转瞬之间,掌中冰冷光滑的触感却令他动作一滞。药绸下,赵珩眸光冷沉,却将此人的手亲亲热热地往自己身前一拽,润泽唇瓣扬起,似笑非笑道:“玉卿,朕非是稚童,入夜无需旁人陪伴才能安枕。”二人皮肤紧密相贴,贴合处有些潮,触感格外滞涩。湿且热。程玉目不错珠地盯着赵珩的脸,皇帝方才动了杀心,面上森森杀意还未完全褪去,利刃般寒冽,触之即有见血之危,他慢慢吐了两口气,素来轻得几乎没有的呼吸难得有几分浊重。对,就是这种表情。与赵珩初次在他面前杀人时流露出的神情,一模一样。昔年他与赵珩皆不过十六岁,赵珩拔剑时,刀刃的冷光刹那间照得他面庞一片雪白。利剑砭骨的寒气侵蚀着肌肤。只要赵珩稍稍用力,能在瞬间用这把削铁如泥的利剑斩下他的头颅。生死之间,他听到了自己浑浊的喘息,原来平时最高高在上,矜持爱洁不过的世家公子,也能像陷在罗网中的猎物一样肮脏。他该惊惧,该思索是否赵珩与自己某位兄长达成了一些不可宣之于口的誓约,但他却愕然地发现,他越来越重的喘息绝非因为恐惧。而是兴奋。他一眼不眨地望向赵珩,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刀刃堪堪擦过颈部薄薄的皮肤。“噗——”是利器穿透□□的声响。血液飞溅。浇了他满头满脸。身份尊贵无比的国君公子面容素净到了极致,面容雪白而鬓发鸦黑,宛如笔锋凌厉的工笔画,此刻满面艳色,秾丽得竟似妖鬼。他喜洁。温热的血顺着他线条精美的下颌缓缓滑落。哒。血珠落地。他该恼怒的。然而此刻,即便心脏仿佛猛然间被死死锢住,又倏然放开。是生死之间的刺激,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有——难以克制的亢奋!人不顾面上的血,想向赵珩想以往那样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来。然而他满面鲜血,勾唇一笑时与温和毫无干系,反而平添了无穷的妖邪戾气。“多谢,珩公子救我性命。”他嗓音哑得吓人。程玉从来觉得,所有多情放浪的表情都都不适合出现在赵珩脸上,他该,戒备警惕,杀意凛然,最好,再有几分愤怒做点缀。程玉喉结不自知地滚动了下,他伸手,在皇帝手背上写道:时局纷乱,奴恐有宵小觊觎陛下,倘损伤龙体,臣万死难辞其咎。赵珩心中冷笑,觊觎皇位欺君犯上的逆臣不正在他眼前?赵珩一笑,“朕已将陪都防卫全权交给姬将军,卿此言,令将军如何自处?”他语调愈发温和,“玉卿,朕知道你是想为朕更衣,但朕胆量小,你这样会吓到朕。”程玉恭恭敬敬地写道:奴知错。顿了顿,他强压下指尖兴奋地颤抖,又写:奴服侍陛下。他认罪般地俯身,去解赵珩的衣带。赵珩抬手,顺势摸了摸程玉的头发,他动作温柔,五指插入浓密的黑发中,一下一下地摸着,如同抚摸马鬃,又似在逗狗。程玉解开赵珩的衣带。端雅宽大的外袍瞬间散开,向下滑去。下一刻,赵珩的手骤地用力!他粗暴地把程玉的头往下一压,声音中却满含笑意,“玉卿,姬将军有没有教过你,服侍君上更衣,不能躬身?”手指下滑,落到程玉后颈上。后者身体一僵,掌下皮肉紧绷,似乎在竭力克制着将赵珩掀翻在地的欲望。帝王屈尊降贵地俯身,低柔道:“要跪下。”(本章只是攻受交锋,甚至没有皮肤接触,是彼此阴阳怪气,没有任何色情内容。)姿态居高临下,唇边带着抹似轻蔑,又似戏弄的笑。好像无论程玉跪与不跪,他都不在意,因为程玉只是个拿来解闷,无趣时逗弄几下的玩意。连皇帝养的狗都不如。羞辱之意毫不掩饰。程玉抬眼,眸光闪烁,如冰中燃火,阴冷而亢奋。他思索着,是要将帝王按在地上,还是直接,掐住赵珩的脖子。脖颈细长,轻而易举就能掰断。程玉只觉喉头愈发干涩,目光下移,落到了帝王的脖颈上,淡色青筋起伏,皮肤看起来薄而敏弱,犬齿只需轻轻刺入,鲜血就能喷涌满口。他抬手。久经沙场,对杀气本能般地警惕令赵珩浑身紧绷,他一手压着程玉,一手微弯,只要他想,袖中锐器立时就能滚入掌心。如面对一条狡黠凶残的毒蛇,决不可掉以轻心。“程大人。”忽有人声传来。两人一动未动,置若罔闻。程玉余光瞥过,见一个修长的人影投射在窗纸上,人影继续道:“程大人,将军有急令,需要您过去一趟。”赵珩嗤了声。殿中氛围顿时松懈。赵珩顺手又摸了两下,“去吧,程大人,汝主在唤你。”程玉喉咙内热意不减,非要何种甜腥的液体滚入其中方能止渴。他深深地看了眼皇帝,写道:陛下才是奴主。赵珩露出个若有若无的笑,“叫声主人听听?”不待程玉回答,他将手一甩,无趣道:“朕乏了,下去。”程玉俯身,即便知道赵珩看不见,还是毕恭毕敬,好像皇帝真是他主人似的,见了一礼,缓步退出潜元宫。两人至庭中说话。程玉的嗓子有些沙哑,“何事?”“回大人,是邕州传来的消息。”来人奉上信,“请大人一览。”程玉撕开信,目光一扫,见纸上第一句俨然是:宁王府有异动。他看东西极快,一目十行地扫过信,而后露出个阴阴测测的微笑。果然,果然,在知道皇帝活着后就都按捺不住了。宁王要做什么,想杀了皇帝?亦或者,像他一样,想操控皇帝?但无论宁王欲做何时皆无妨,因为,他不会让宁王如意。程玉慢条斯理地将信折好,还给来人,“烧干净。”“是。”读完信,程玉抬头,见内殿烛火已熄,遂淡淡道:“去书房。”……自昨夜后,程玉每日都来。赵珩虽不是个性情温厚,毫无脾气的人,但到底不在小事上记仇——赵珩先是北澄世子,大些是齐君公子,未至弱冠便是国君,后来吞并海内,做了天下之主,通常有气当场就出。最最重要的是,有程玉在,潜元宫本就可口精细的菜肴更加花样百出,取各地之精华,菜色多样到了有些连赵珩都没听过。饭好吃,赵珩就没法对程玉太苛责。两人在一起用膳用了数天,第九日时用膳用了一半,赵珩忽地拿未用的筷子给程玉夹了块肉。不知到底是什么,为了掩盖其本身的腥膻,菜便做得味重些,咸辣椒香与炭烤出的油脂香混合,勾得人饥肠辘辘。赵珩看不见,也不知他如何精准地将菜夹给程玉。程玉看了眼碟中金黄中微带椒红的菜,无声无息地抬眼看赵珩。赵珩喝了口汤。喝完后觉察到程玉还在看他,遂不悦道:“玉卿惊讶得仿佛看见一条狗给你叼来了骨头。”狗喂主人吗?虽程玉觉得赵珩这玩意和狗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养过所有的狗都忠心耿耿,面对主人听话乖顺,赵珩此人,程玉无声地冷呵一声,纵然觉得十分不像,还是为这句话,将菜吃了。听到声响的赵珩:“……”你是真有毛病。用过午膳,赵珩在庭院中躺着喝茶晒太阳,程玉则多被姬将军命人叫去书房。或许因为程玉同姬循雅禀告了赵珩近日的乖巧,姬将军心情上佳,连带着整个潜元宫的护卫都放松了不少,至少没有皆板着一张死人脸当值了。李元贞今日为得了一护卫的笑脸而受宠若惊,忙笑着点头回应。他转身入正殿,面上笑意顷刻间烟消云散。他去给皇帝换药,正上药时,皇帝突然问道:“潜元宫的护卫比前几日可少了?”李元贞一愣,“是,”他有些惊讶,“敢问陛下如何得知?”赵珩不以为意,随口道:“朕听见这些护卫巡逻时脚步声愈发轻了,便想着,姬循雅是否撤走了一些人。”李元贞望着皇帝清瘦的脸,心中顿生几分感慨,叹道:“姬将军,愈发信任陛下了。”信,皇帝已经认命。赵珩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大约是吧。”入夜后,程玉照常过来。他虽入内殿,但从不留宿,在赵珩没睡时偶尔看信看书,但多数时候都被皇帝令他做些端茶倒水的琐事。至赵珩将就寝,方离开。烛火昏暗,柔和地撒在程玉身上。赵珩看不见,却听得见对方轻柔平稳的呼吸。程玉虽不像个正常人,也很不像个人,但安静下来时,当真有几分宁静娴雅之感,有他陪着,心也跟着平和些。赵珩听到他将信折起的声响。程玉往赵珩的方向看了眼,似乎觉得赵珩已经睡了,便起身,脚步轻得近乎无声地向殿外走去。“玉卿。”赵珩懒洋洋道。脚步声一顿。程玉转身,看向赵珩。帝王懒散地半靠引枕,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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