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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波折,她心里明白。
虽是经常把“修士就是在刀口上舔血”这种话挂在嘴边,但樱招知道,自己比起大多数修行了一辈子却仍在筑基期打转的修士们来说,真的要顺遂许多。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般顺遂下去。
直到她在方壶仙山加固封印时,遇上早已化为灰烬的十叁雀。
为了不让朱厌出世,招致天下大乱,四位化神期修士各守一方,几乎耗尽了灵力才将封印加固好。
樱招独自守着北边的位置,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十叁雀已经冲她出手。
她打不过他。
不仅仅是因为此时她灵力已经耗尽,而是境界相差太大。
头一次,她感到如此的力不从心。十叁雀像是突然步入了返虚期,在短短叁年之内,可明明他已经死透了。
来不及去想明白个中缘由,她只知道自己握着刑天左支右绌,完全无法住抵挡住十叁雀的攻击。
更糟糕的是,斩苍留在她身上的保护禁咒,失效了。
那道保护禁咒是由扶桑木雕成的木簪催动,遇到危险时,几乎可以调动斩苍全部的魔气来护她周全。可此时此刻那根扶桑木竟完全没有识别出对方的敌意。
琴弦拨动时漫天的乐声像鸟雀在哀鸣,锋利又残忍地将她包围,虽未伤到致命要害,但她身上已是血肉模糊。
樱招不知道换做别的修士,在这种情况之下能否败得更加体面,但她着实是自打感觉形势不对,就试图要逃走的。她有那么多牵绊,回去之后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她,她还没有带斩苍去拜见师傅……
她绝不能死在这里。
可道道杀阵将她困住,她奔逃不得。仓惶之间,斩苍给她的传音螺母也被琴弦击裂。
翠绿的齑粉伴着月亮的清辉洒在她四周,一只通体透明的蝴蝶摇摇晃晃地飞过来。失血过多令她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她将血淋淋的手掌摊开,眼睁睁看着那只蝴蝶落在掌心。
倏地一下,就钻进了她体内。
脑海中走马观花般掠过一段段明媚如画的记忆,自出生起,到七十岁生辰那日,色调都如云烟飘动,柔和又朦胧。可在她拜见过师傅之后,画面便急转直下,化作一片血光。
这是元老院为她准备的绝佳入魔剧本。
自古以来,最深刻的悲剧便是将最美好的东西打破。
在她的记忆中,七十岁生辰那日的场景被完全篡改。那日,她毫无防备地将斩苍带入了山门大阵,结果引来了大批魔族入侵。那个亲手将她最美好的记忆打破的魔尊,从一开始就骗了她。
她真傻。
根本没有什么最美好的东西,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与招致师门覆灭的罪人。她与斩苍相爱过的所有记忆,一幕一幕全是她不可饶恕的罪证。
她被绑在掌门大殿外的石柱上,看着同门一个一个被屠杀殆尽,她除了哭叫、求饶,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这样的罪人,却是整个师门唯一活下来的人。
那个魔尊再不屑看她一眼,自然也不屑要她的命。
不止如此,人间生养她的亲生父母,也在一次魔族进犯中土时被无辜牵连,死在了魔族的刀下。
排山倒海般的痛苦令她瞬间发狂,失去神智。她再不记得自己父母的面容,不记得自己师承何处,更加不记得在漫漫时光长河中教导她、养育她的师门中人的一切,唯一清晰记得的,是那个令她痛不欲生的魔族与对他钻心噬骨的恨意。
斩苍。
她恨他。
她没有立马以死谢罪的唯一执念,便是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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