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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蝶上
姜洄身上乏力,脑子也有些昏胀,嗅觉却反而敏锐了许多。
她自幼跟随父亲,在南荒妖泽长大,与士兵为伍,与草木鸟兽为伴,有着小兽一般的野性,此刻半梦半醒间,也像只小兽一般顺从自己的本能用嗅觉与触觉去感受身前之人。
他唇上有一丝冷冽的清香,让她莫名地喜欢与安心,不像玉京其他贵族,他们看她的眼神太过赤裸,身上亦散发着腐朽糜烂的臭味,却偏偏用贵重的香料掩盖,令她十分难受。
高襄王这番带姜洄回玉京,想让她在玉京贵族里寻一个合适的男人成亲,可是她并不喜欢那些人,也不喜欢这里,若是与贵族成婚,她便要留在玉京,与父亲分离。
她想选一个愿意跟她离开玉京,去南荒妖泽的人。
“你喜欢我吗?”她迷迷糊糊地扯出一个微笑,失了血色的面容因这轻浅的笑意又娇艳了起来,“你愿意跟了我吗?”
祁桓顿时失了神。
这便是让所有贵族又恨又怕,却又难以自抑地心动贪恋的美貌。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笑容了……
自高襄王死后,她连笑都带着尖锐的刺。
三年前,在苏府,她喝醉了酒,疑惑又天真地问苏妙仪——人应该分善恶,怎么分贵贱呢?
他心里一动,便不合规矩地抬起了头,看到的便是此刻这样的笑——足以照亮玉京长夜的明媚。
没有人会问一个奴隶的意愿。
如果当时她问的话,他会说愿意的。
可是她没问。
她并不需要一个奴隶。
现在她没等他回答,便也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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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襄王皱着眉在院子里踱步,不时伸长脖子往外瞧,要不是不合礼数,他就亲自到苏府去抓人了。
但是转念一想,姜洄在玉京玩得好的人也就那苏妙仪一个,他太凶神恶煞吓坏了别人也不好,只能耐下性子,让卫兵带人去把姜洄接回来。
听到马车到了门口,他也顾不上为父的尊严了,迈着步子就往门外跑去,还没走近,异士敏锐的嗅觉就让他闻到浓烈的酒味和吐过的酸臭味。
高襄王勃然大怒,边走边骂骂咧咧:“姜洄!你深夜未归,居然还喝得烂醉如泥!”
待走到近前,看到姜洄满脸酡红,意识不清,手里还攥着个男人的衣衫,他更是怒发冲冠,差点没一巴掌把那个男人的脑袋拍掉。
“你你你你!你气死我了!”高襄王一手攥着姜洄的手腕,另一只手撕扯那奴隶的衣服,刺啦一声便扯下了半幅衣衫。
高襄王的声音如雷暴一般在耳边轰鸣,将她的意识从混沌中拽了出来。她费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景象逐渐清晰,父亲站在她面前吹胡子瞪眼睛,她愣神了片刻,忽地眼泪夺眶而出,转身扑进他怀里,死死攥着他的双臂,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阿父——阿父——”姜洄便站在王府门口,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藏在心中许久的思念和委屈如决堤的洪水,眼泪瞬间便湿透了高襄王的衣襟。
高襄王一肚子火都被这眼泪浇灭了,他登时慌了神,被姜洄哭得心脏一阵阵抽痛,他扶着姜洄的手臂,结结巴巴问道:“洄洄,你、你你怎么了?那苏家是不是欺负你了?”
“阿父我好想你——”姜洄自顾自地痛哭流涕,泣不成声。父亲死后一年多,她不敢在人前落泪,只有在夜里躲在被窝里呜咽。每每想起与父亲的最后一面,她便痛不欲生。当时她不该听父亲的话,让父亲走进鉴妖司,她应该率领烈风营,直接杀进去!
他们不该回玉京的,如果不是为了让她成亲,父亲就不会回来,父亲不回玉京,就不会死。
她要和父亲回南荒妖泽,再也不回玉京了!
“阿父,阿父,我要回家……我们回家……”姜洄抽抽噎噎地哭着,“我不喜欢玉京……我们回南荒……”
高襄王感觉自己整颗心都被人踩在脚下碾了,心碎成一瓣瓣的,自己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儿,自己都舍不得让她难受一下,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哭成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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