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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晓再次推窗,对面的院落里已无人迹,只几只鸡依旧仰首阔步闲庭信步。
“就如适才那场景,驸马府庭院内,那一幕春晓永世不忘,大哥终是哭嚎着开口,求爹爹赏他分颜面,可是……”春晓侧头,眼泪潸然,“母亲大人自此认定我是罪魁,府里的不祥之物,几次三番要打发我离开,都碍了爹爹的威严不敢造次。大哥再从军营归来,性情大变,日日纵酒无度,同一班狐朋狗友无所不为,家中的丫鬟更是被他欺辱无数。爹爹再见大哥就如仇寇一般,母亲大人愧疚后悔,便处处纵他护他,大哥就愈发肆无忌惮,横行乡里无恶不作,驸马府长公子的恶名就此传遍了凤州城。日后每逢爹爹责罚大哥,春晓会竭力求情,爹爹一见春晓,也就记起昔日大哥深夜替春晓救母之恩,便宽恕他几分。都是春晓对大哥的亏欠,一世还不尽的情。”
他打量她,抽噎饮泣,情发于中,这话倒听来有几分傻气。想她一个聪颖机智口不饶人的小女子,竟然也有如此重情之处,反有几分男儿的义气。
昭怀说:“听表妹如此说,事因由表妹而起,可表妹急于见母也是一片孝心人之常情,不曾伤害至仁兄。若论起来,此事姑母难辞其咎,却也非姑母之过,倒是姑爹这做爹爹的令人寒心。”昭怀频频摇头,兀立窗旁,春晓不解的望他一眼,他目光凄迷于烟树间,叹息一句:“多半还是自己的心魔,放不下,才计较,才为难自己。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成疯成魔发狂的毕竟是少数,怨不得他人。”
“小兄弟,小兄弟,让你久等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脚步声传上楼来,昭怀见春晓惊慌拭泪,低声道:“我去会他。”
昭怀才出门,突雷阔步进来,怀里抱了一酒坛,身后还跟了几位胡人汉子,哈哈大笑着对身后三人引荐:“这位小兄弟姓赵,赵不坏,是我在中土结识的好兄弟,是位驭马的行家。”
又引荐身后二人说:“我在阴山的兄弟,竭力哈和呼和萨哈。相见有缘,今日大家一醉方休,喝个痛快。”
两位围了兽皮护腰的汉子拱手施礼,身材魁梧,谈吐豪气。
昭怀先遣人雇车打发了春晓回府,自己留下同突雷大哥畅饮。
酒菜上桌,昭怀也乐得结识塞外的朋友,这些汉子说话快言快语,豪爽率直,讲述了大漠荒原到中土来的一路的见闻,绘声绘色,令昭怀向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昭怀也多了几分醉意。
竭力哈却面不改色依旧在阔谈边塞贩军马的趣事,满嘴都是生意兴隆。
呼和萨哈问:“竭力哈,你还不知足,听说你哥哥从边关的大乾守军手里收购军粮,再倒手去卖,价钱就翻倍,黄金都藏去深山洞洞里去了。”
“这算个啥!若说还是我三叔头脑活络,献给京城里的二国舅两名塞北美人儿,腰肢细柔的,那二国舅一看口水直流,写了一纸信札给我三叔,引荐他认识了边关的几位总镇,这粮草生意做得兴隆通四海了!你是不知这大乾队里的秘密,多是谎报花名册,一千戍军实上能有个七百就算好的,那三百人的口粮衣物就是用来牟利的。上面贪大头的,下面的小百夫长就贪些克扣军饷冒领军粮的小利,一来二去,这边关的生意反是最易做的。”
昭怀大惊,又不敢发作,手中的酒碗在颤抖,突雷不停打断他们的议题,想说些旁的,但呼和萨哈同竭力哈说笑个不停。只是昭怀心里暗叹,如此的军队边关守将,若是突厥来犯,可不是不堪一击,自毁长城,父皇难道丝毫不查吗?
心里越想越气,恨不得拍案而起,手中紧紧握了酒碗,那碗都在颤抖,目光却呆滞在碗里不平的酒水里。
“小兄弟在想什么?”突雷问,捧起酒坛要为他斟酒,昭怀扶了额头摇头笑道:“醉……醉酒,上头!”
“哎,小兄弟此言差矣,醉酒之人不言醉。怕是酒入愁肠,相思成泪。”目光若有深意的扫了眼春晓曾哭泣的那间房,昭怀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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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惊澜独自徘徊在书斋,他来在窗前,望着风扶竹影,婆娑不定,发出沙沙的轻响,似是低低的啜泣。眼前又出现晓妹望他时那哽咽无语的身影,两行清泪从腮边滚落,他伸手去拭,那丽影却消失眼前。
他伸手去捂日光灼痛的眼,却见到衣袖上那道青碧色滚边上绣的片片竹叶,那是晓妹一针一线亲手为他所绣,就在这窗前,低头穿针走线时娴雅的模样总在他眼前。
行到书架旁,挪开一本厚厚的古籍,从里面取出一个秘色瓷瓶,红绸包裹的木塞取下,从里面倒出几粒深褐色的药丸。手心中,那药泛着冥府的幽光般,托起来异常沉重。他颤抖着手,送去唇边,只在那药将进口时,身后一声咳嗽,慌得他手一抖,那药洒落在地,猛回头,舅父明驸马一身紫袍立在当面。
惊澜错愕之余堆出笑:“不知舅父到来,未能远迎,舅父恕罪。”草草几句,惊澜也不去顾那地上的药丸,只顺手将药瓶塞入袖中,若无其事的请舅父上座。
“拿来!”明驸马摊开手掌,灼灼的目光望他。
惊澜故作糊涂问:“舅父有何吩咐?所需何物?”
明驸马的目光渐渐含怒,逼视惊澜,手掌依旧摊置空中,无语的望他。
惊澜抿抿唇,避开舅父凌厉的目光,从袖中掏出那瓷瓶,双手奉给舅父。
手猛然落下,反慌得惊澜退了一步,垂手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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