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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二郎挨着李氏边上的椅子坐了:“娘,李氏要去正店订房间也是孝敬你们的意思,如今家里着实住不下许多人,只有两间客房,爹娘和大哥大嫂倒是住得下,家成和玉蕊两家还有柱哥儿就去外面的客栈住下吧。”
柱哥儿也十六七岁了,此时忙说:“二叔,我就不出去住了,胡乱在祖父祖母房里的临窗炕上睡了罢,我看家里忙着,我一把子力气也可帮的忙。”
蒋氏还想留下儿女,颜家成看了蒋氏一眼,道:“不用订房我们自己去找家客栈住了便是,明日里便来家里帮忙。”
说着话天擦黑了,颜家成与玉蕊两家人便去外面的客栈住,陈大郎跟在后面眼睛四处乱瞄,只盼能再见到刚才那个女使,到出了院子也没瞧见,才偃旗息鼓走了。
出了祥里巷子,佩兰笑道:“我好些日子没见我姑母了,趁着今日去瞧瞧去,我表弟要应考,就不带你们去了,叫家成去客栈给你们交了房钱,你们自去住便是。”
至此玉蕊也无奈,只得和陈大郎带了女儿去客栈住了。
抢红包
八月初十,天清气朗,秋风送凉,正是个极好的日子。
甜水镇的习俗,凡女儿出嫁,定要请几个四角俱全有福气的娘子们去给出嫁的女儿铺床,颜家一早就请了四个全福娘子,寓意四角俱全的意思。
早膳备了芝麻红豆粥,白胖胖的牛肉芹菜包子,长长久久夫妻面,还有四个热菜四个凉菜,全福娘子们俱吃得眉开眼笑,元妈妈又一个个递过去一个掐丝牡丹锦缎荷包,接在手里沉甸甸的,都笑得见牙不见眼,蒋氏跟在一边也吃了心满意足,此刻见别人还有荷包,眼馋得紧,只不好意思伸手讨要,忙凑过去在元妈妈的耳边低声说:“这都是外人,怎么放心,我也跟着去罢。”
元妈妈心里晓得蒋氏是惦记箱子里的红包,昨日晚上李氏亲手往簇新的床帐、被褥里塞的红包,都是十几文,二十几文的荷包,数了九十九个放进去,取个长长久久的意思,蒋氏就在一旁瞧着,嘴里砸砸不停,好似花用了她的钱一般,肉疼得在一边喊,太不会营生了,几个大子意思意思,还用什么绣花荷包,那荷包都要大几文。
今日起个大早跟定了元妈妈就打的这个主意,李氏早嘱咐过了,她若要去抢红包别拦着,那些红包本就是舍了图热闹的,管谁去抢呢,只叫个熟悉的全福娘子看住她,莫惹了事就行。
四个全福娘子,带了些帮衬的妈妈们,十几个坐了车热热闹闹往施家去,蒋氏抢先上车找了个好位置坐了,看着窗边的风景,一样一样都是没见过,没吃过的,恨得不回沟子村了,就住在甜水镇才好。
施家娶媳妇比起颜家还要热闹上几分,请的人端了一盆盆的肥鸡大鸭进出,看见颜家来铺床的全福娘子,喜气洋洋的迎了进去,先上了芝麻豆子茶,热闹了一回,屋里围满得左邻右舍,都是牵了自家的娃娃们来看热闹的,起哄要看新娘子的新铺盖。
新房里簇新的桐花木拔步床,打开一对红漆雕花的香樟木箱子放得满满的,六铺六盖一取出来,被褥里的红包散了一地,看热闹的娃娃们哄的一声扑上去哄抢,有手快的打开看了,喜欢得喊娘,“娘,这里面有好多钱喔。”
那妇人接了过来一看,连连赞道,“这读书人家就是客气,旁人家不过文图个喜庆,我娃这荷包里竟是有十几文呢。”这一说边上抢到手里的人都开些打开了看,竟还有二十几文的,那些没抢到的越发的起劲,最后连写年纪轻点的小娘子们也上手去抢。
蒋氏原先看着都是娃娃们抢,还有些不好意思,看见有小娘子抢,也忙伸手抓了一把在手里,倒叫旁边的妇人瞧了她一眼。蒋氏浑不在意,只捏捏手里的荷包,估摸着有多少钱。
这些日子翠娘没得好安枕,不是舍不得家里的爹娘,弟妹,就担心去了施家,施家人好不好相处,虽与施都司是定了亲,平日里施韫杰也是知冷知热的,可总共也没见过几面,说的话都数得清,这日后天天一处,也不知道到底怎样,心底没来由的就害怕,这些话也不能与人细说,就是最亲的妹妹也说不清楚,只能自个在心里绕肠百转,理不清的思绪。
到正日子倒不想了,由着喜娘唱着喜歌给自己梳头上妆,青秞在一边左瞧右瞧还教喜娘怎么画眉,怎么在眼睛四周在拿眉笔细细描画,又沾了胭脂在眼角描上几笔,喜娘是个皮子白皙,团团的脸的圆胖妇人,见青秞生得好看,说话又客气,便也依着青秞说的画,倒真是与自己平常画的不一样,格外的好看,倒叫喜娘喜不自禁说又学了手艺,日后定会得客人夸赞。
梳了头,上了妆,只等着催妆更衣了,青秞在边上插诨打科,倒叫翠娘没了伤感的心思,一味的和青秞说话去了。
外面荷花进来:“姑娘,姑爷的马到了福满楼,过来就进祥里巷了。”
喜娘听了,起身和青秞一起为翠娘穿上绿色蜀锦嵌大红锦缎襟边掐金丝喜服,喜服穿定,翠娘眼里的忍不得的泪珠湿了眼眶,接了龙凤团扇遮了脸,荷花扶着一步一步下楼去,青秞咽下冲了嗓子里酸涩,紧紧跟在翠娘身后往前院去。
抄手游廊上绕着了大红绸缎编结的海棠花,万字不断福纹花,门楣上大大红色双喜,屋子里娇艳欲滴的各色牡丹插瓶,桌上铺的桌布,椅子上的靠垫,全换做了大红牡丹富贵团纹花样的。
今日颜二郎和李氏一左一右坐了主位,颜顺德杜氏老两口坐了右手的上座,颜大郎和蒋氏,颜家成两口子带了儿子虎子,柱哥儿,还有玉蕊一家都坐在厅堂里,身后围着站一圈临时雇佣来的小厮,女使们,个个腰缠枣红色腰带喜气洋洋。
翠娘进来时,施韫杰着大红喜袍,头戴官花正等在厅堂中,瞧见翠娘团扇遮面走进来,忙伸手迎了,扶稳翠娘,屋里人都看新娘子,唯有陈大郎拿眼去处睃扶着翠娘的女使,却不是那日见过的那个,这个女使的眉眼不如那个,没入了陈大郎的眼,再往后看去,一时呆了。新娘子身后竟然跟了一个长得跟仙女似的小娘子,陈大郎觉得自己再没看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眼睛直愣愣的不会动了。
人都瞧新娘子,柱哥儿不喜欢这些热闹,无聊的四处瞧着,一眼看见自己大姐夫一眼不错的盯着自己妹妹,顿时心头冒火,趁着人不注意挪到陈大郎身边挥了挥拳头压低声音:“你再这样瞧着我妹妹,我告诉我二叔,他能打断你的狗腿。”
陈大郎敢这样直不楞登盯着人瞧,是断定今日大家都是瞧新娘子看热闹的,没人注意他,才敢这样放肆,没曾料到一个不留神,被柱哥儿瞧了去,面色有些难看,知道柱哥儿是个蛮横的,也不跟他辩,只压低声音讨饶,“好兄弟,我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再不敢了,回去请你喝酒,毛家食肆里的好酒。”
柱哥儿哼了一声懒怠理他。
施韫杰端了茶俸给颜二郎,颜二郎接了仔细叮嘱几句,又俸给李氏,李氏接了茶,心里万分不舍,也只得忍了,叮嘱翠娘,孝顺公婆,夫妻和睦。一对新人辞了家长,笠哥儿小小人儿,背颈挺直送出门外,瞧着大姐上了轿才捏了拳揉揉眼睛,大红花轿,往施家逶迤而行。
新郎骑马前面引路,轿子后面跟着嫁妆,十六对大红绸子礼盒,三十二个香樟木红漆雕花大箱子。
嫁妆必得成双,有那家境艰难的,就凑个双数,有二的,也有四的,还有那舍不得又要面子的,只管往箱子装些棉花站地方,挑夫都是牙人铺子里雇佣的,甜水镇小,做喜挑夫的换来换去也就是那个人,都做得老练了,一上肩就知轻重,今日里颜家的红包本就给的重,原本立意在路上要说些好话的,那知上了肩才知道,那真是货真价实满满当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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