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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乃吉兆,天子龙心甚悦,当众赞赏季桓有文才武略,当得兰台看重。
一言既出,群臣看待季桓自是不比以往。晚宴时觥筹交错推杯让盏,季桓周围的气氛便热络许多。
至于围拢在天子身侧的太子和叁皇子,还有几个叫不上名的皇子……打机锋与争相表孝心也是一景。陵阳没凑到跟前,始终远远坐着,一副提不起劲的困倦样。
闻阙的坐席在天子左手下方。显着,明亮,无人可忽视。他穿了较为轻便的靛色绢衫,乌发在脑后攒成一束,玉质的发冠于灯火中熠熠生辉。周围皆是热闹欢笑,酒气芬芳,唯独此人寂寂而坐,仿佛抱了一捧月华。
姜晏坐在众贵女间,遥遥望去,只觉闻阙如同幻梦中的虚影。他在这里,却也不在这里。
有一瞬间,她几乎可以品尝到某种晦涩轻淡的孤独。心念动时,闻阙似有所觉,侧过脸来,一手执盏微微举起,随后饮尽。
是……在与她敬酒么?
姜晏无法确定。
他或许发现了她,寻见了她;但也可能只是自斟自饮罢了。
月上中天,宴席将散。天子醺醺然,不由悲叹国师云游未归,自己思念甚重。群臣不乏面色微妙之人,毕竟这妖孽国师有不如没有,早早死在外头可能更好些。然而谁也不会扰天子的兴致,当他决定登万世摘星台赏景,众人只能附和跟随。
万世摘星台,位处猎场西南,山楚之中。周围鲜有楼阁,秋枫如火,若登上最高处,则可俯瞰远近山河。
这是一座极高,极奢华的楼台。
亦是幸明侯未出事前,为天子建造的珍宝。建台之时,此地尚未归入金乌苑,本是幸明侯的产业,幸明侯大兴土木挥霍金银,钱财不足便与少府“挪借”,少府丞断然驳斥拒绝。然而少府丞不知高台会连同山楚献给天子,他的拒绝直接惹来天子反感。后幸明侯授意御史大夫弹劾少府丞,季慎之便成了杀人的刀。
而杀人者,为幸明侯,为天子。前者已经借着宿成玉的诉状,家破人亡;后者尚披金戴银,扶着近侍站在摘星台上指点月色苍穹。
“国师最爱在此处卜筮祷祝……”
天子如此笑言。
季桓站在憧憧阴影里,面容晦明变幻。
闻阙则是冷着脸立于天子身后,完完全全的漠然。左相有左相的脾气,众所周知他与国师不和,摆冷脸也很正常,总归附声追捧的不知凡几。
姜晏早就困了,压根没爬到最上头看月亮星星。她靠在沉知婴肩头打盹儿,迷迷糊糊睡了半刻,方被摇醒。
“晏晏,该走了。”
原来终于到了散场时候。
帝驾先行,随后是王侯大臣。姜晏牵着沉知婴的手,东倒西歪地走在路上,分不清方向时辰。
女眷休憩的宫殿挺远,得离了猎场再走小半个时辰。可是姜晏还没走几步呢,忽听得电闪雷鸣,脚下山路震颤不已,哗啦啦的大雨瓢泼而下。
这情形,显然是赶不了路了。
一片混乱中,宫使引着众人去最近的楼阁避雨歇息。事出突然,安排仓促,姜晏稀里糊涂跟着人进了座漆红高楼,坐在僻静房间内抖抖索索擦头发。
“还请贵人稍作等候,奴婢这就差人送热水。”宫婢解释了朱楼的情况,“下面尚有朝臣男客,贵人千万注意,若有要事呼唤奴婢即可。”
避嫌嘛。
姜晏擦着脖子,问:“还有哪些人在此处避雨?”
跟在皇帝身边的王侯重臣自然不可能滞留此处。
宫婢报了些官衔,姜晏都不熟,倒是听见了十叁曹属官的名字。宿成玉也在其中。
男女有别,女眷们都安排在楼上休息,其余人则是在一二层。姜晏得知孟柳就和自己隔着几间房,离不太远,至于沉家的女眷,已经住进另一处楼阁。
大晚上的,姜晏又冷又困,懒得找人玩闹,打算擦擦身子睡觉。然而深秋寒凉,她淋了雨渐渐难受起来,即便换了干衣裳也开始打喷嚏。
想喝姜汤。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房门吱呀推开。
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程无荣,端着热气腾腾的汤,对姜晏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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