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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玠侧过头看她,她依旧那般无畏,他突然想知道,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事能够阻挡住她。身旁这个姑娘像一柄绝世名剑,又像一片汪洋大海。安惟翎不知袁玠心里暗暗悸动,她紧紧贴着他道,“相爷,闭上眼睛,否则会被我转晕。”袁玠点头,他轻轻闭眼。恍然听见耳畔传来一阵安惟翎快速环绕着他略过的咻咻风声,她沉稳有力的呼吸,锋利匕首入肉的闷响,野兽垂死挣扎的悲鸣,伴随着血腥味,泥土腥味,林间草木清香,和她头发上若有若无的皂角味。他竟然在这场杀戮中觉得无比心安。他甚至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坐在垂柳河畔看着漫天飘舞的柳絮,轻轻抓住一片拢在掌心里细细摩挲,揉碎了,手一扬,又重新散落在风里。厮杀中的宁静,唯有立于天地之间,行于生死之隙的此刻才得以保全。“睁眼。”他听见她说。不舍得。她的气息太近。“睁眼。”她又说。再闭一会吧。她身上味道好闻。“相爷睁眼吧,没事了。”袁玠缓缓睁眼看她,一双眸子漆黑如夜。安惟翎笑道,“相爷吓痴了?我说了三遍睁眼呢。”你再不睁眼我就摸你脸了。袁玠不答,只是笑笑。“相爷可有受伤?”“多亏安将军,并未受伤。安将军可有受伤?”“无妨,一点擦伤。相爷能走路么?要我扶你去那边坐下么?”头次经历这种阵仗的人总会吓得腿软。安惟翎认为袁玠一介文臣,从容面对群狼已属不易,事后恐惧也是人之常情,哪怕他此刻尿了裤子,安惟翎也能好心地不去嘲笑。袁玠完全能够自己走路,听她这般说,内心却微微雀跃,期待地伸出手,“腿脚有些僵硬,将军见笑,请将军扶我过去坐下。”安惟翎“唰”的一下,左手扛起他的手臂,右手环住他的腰,用一种搀扶隔壁瘸腿大爷的姿势把他半拽半扛着带去江崇宁身旁的空地上。和想象的不太一样……这是袁玠的第一想法。他的第二想法是安将军力气好大。众人长舒一口气,皇帝远远注视二人朝这边走来,盯着安惟翎环住袁玠腰身的那只手,眸中神色莫名。“皇上可有伤着了?”安惟翎问道。江崇宁眼有微光,“朕没有受伤,阿羽,今天多亏你,袁丞相无大碍吧?”袁玠微微躬身,“臣无碍,谢皇上挂怀。”江崇宁叹息,“丞相莫要谢朕,要谢还是谢阿羽吧。朕过于鲁莽,本不该来这密林深处,到底还是拖累了众位爱卿。”众人连道不敢,可他一张脸始终阴霾不散。为君的一时意气风发,遇上这种后果,面子上总归有些下不来。“皇上言重,运气不好罢了,谁也不曾想会遇到狼群。只是日后,万望皇上莫再亲身涉险。”袁玠道。“朕不会了。”江崇宁郁郁沉沉地摇头。轻轻扶袁玠坐下之后,安惟翎也拍拍衣服坐在旁边,调息了一阵,继而神色冷峻地看向先前主动与狼搏斗的那两名侍卫。二人不明就里,又觉得安惟翎面色实在不善,只好恭敬地走上前听从指示。“知道错哪了?”安惟翎冷声道。“将军……”二人不解。“知道错哪了?”连语调都没换。二人低头,“回将军,不知道……”“那就给本帅跪着,跪到明白为止。”二人大惊,双双看向江崇宁。安惟翎面色更冷,起身向江崇宁行了个礼,“陛下恕罪,臣在西北颐指气使惯了,故而一时忘形。这是陛下的侍卫,臣不该越俎代庖。”江崇宁见安惟翎脸色不虞,抬头剐了那二人一眼,“安将军要教导尔等,是尔等之福,都看着朕作甚?!将军让跪着,就跪着!!将军不发话不准起来!!!”天威莫测,二人哗啦啦跪下。江崇宁转头,对安惟翎温声道,“阿羽,这两个不懂事,正需要你好好教导一番。你别生气,就当他们是你麾下的兵,该打打该骂骂,朕也想听听他们错在哪了呢。”安惟翎语气平和,“他们是皇上您的麾下,不是臣的麾下。”她又冲江崇宁行了个礼,重新坐下,“不过皇上所言不虚,这两个兵着实不懂事。”二人面红耳赤。“我先前同你们说过什么?”安惟翎对着其余四名侍卫问道。其中一名高壮侍卫躬身回道,“没有将军的命令不得妄动。”安惟翎颇为赞许,“你叫什么名字?”他很是雀跃,“下官名唤赵修。”安惟翎点点头,对跪着的二人继续道,“现在知道错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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