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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哪里痛?对不起,我只是……哪里痛?!”他忙不迭上下检查着我有没有受伤,看那急迫的样子,简直是恨不得把我扒光了从头到尾看一遍。
“我……我没事。不过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工夫管重渊难得的慌乱姿态,我惊愕地看着刚才从我身上脱出去的一团灰色影子——它正痛苦地在地上缩成一团。随着它的哀嚎声,周围的景物也在渐渐发生着变化。
刚才我们一直行走的山路渐渐消失,色调苍冷的楼阁高塔取代了原本的奇秀山色,我看到苍松翠柏,飞檐大殿,一切陌生而又熟悉,所有景物都和我呆了十六年的太虚观一个风格。只是和太虚观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切都笼着一层灰暗的色调,房屋残了瓦损了墙,青苔高高爬上了外壁。
“这里是……太虚观旧址吗?”
重渊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一只手紧紧握着我的,声音还有些发抖:“对不起……我……我本来感受到了这里有太虚观阵法的痕迹,只是需要太虚观心法来发动。我没想到会直接把那家伙引来附身……对不起锦川,若是我能施法的话,绝不会让你遭受这种危险,可我只是……我只是个……”
他满脸痛苦的神色,蠕动着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只是个亡者而已,和我们一样的亡者,怎么可能开启通往太虚观的道路。”
一个声音冰冷无比地说道。
我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刚才还荒凉得不见半点人烟的黑洞洞的大殿中,一个朦胧的影子正在缓慢浮现出来。
高冠广袖,法剑道袍,一身太虚弟子服,最重要的是,那个正在慢慢凝聚出形体的人,是和地上翻滚的那个家伙一模一样的暗灰色。
他从殿里慢慢走出来,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也看清了这个人的长相。
俊朗的脸部线条,削薄的嘴唇傲慢地扬起来,一双细长的眼睛,乍一看上去倒是个挺英俊的男人,只是他的皮肤却是诡异的青灰色,一头长发也是灰白颜色,紧紧束在头顶道冠里。
“你……说什么?”我愣愣看着他,“什么叫做只是个亡者……还有,为什么说,和你们一样?这里不是太虚观旧址吗?你们又是谁!”
那人突然爆出了一阵大笑,只是笑声中殊无快意,那双细长的眼睛像是蛇一样阴狠地盯着我。
“这里当然是太虚观旧址!我们?我们自然是太虚观的弟子!只不过,这里的所有太虚观弟子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们,和他一样,都是亡者而已!”
伴着他说话的声音,旁边那些我以为早就荒废的大殿高塔中也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光。那些光如同萤火一样飞舞着,然后慢慢凝聚成和他一样的人形。
刚才被重渊从我身上打出去的灰影也站了起来,那是个穿着太虚弟子服的女子,手持法剑恶狠狠看着我,看到我难以置信的目光,她眼中的愤恨更深了几分,啐道:“很可怕吧?呵,你们这些自命正义的太虚弟子,看到我们这些牺牲的人,还不是会像看着恶鬼一样!哈哈,你自己身边还不是跟了一个恶鬼。怎么,你难道也想加入我们吗?!”
35
那女子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只是那语气中的憎恨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声音消失很久还刺耳地悬在我耳边。
我们的周围到处都是那些灰白的人影,他们或近或远站着沉默地看着我们,无一例外都穿着我熟悉的弟子服,手拿长剑。有的人是和女子一样的憎恨表情,有的则是满脸忧愁颓色,也有人抱剑站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所有人脸上都没有笑容,他们看着我们,像看着两个不受欢迎的入侵者。
重渊仍然把我护在他怀里,只是我能感觉到那只揽着我的手臂是多么僵硬。甚至紧绷到微微有些发抖的程度。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只是这种情绪让我也不由自主恐慌起来。
“太虚观旧址不是当初妖魔进攻中原的时候就已经废弃了吗?现在的太虚弟子都在太古铜门附近驻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怎么是这种样子?”我有些慌地问道。
“师妹何必如此委婉。”之前最早出现的那个男弟子冷笑道,“这种样子?我们只是亡灵而已,若是师妹惧怕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没有!”我急急摇头,“只是你们怎么会变成……变成亡灵?又为何在此处?”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惨烈:“为何会变成亡灵?哈!原来现在的太虚弟子们,已经把我们全都遗忘了吗?我等乃太虚观兵宗弟子,当年妖魔大举入侵中原,只留我等在此浴血奋战。却终是被玉玑子变作亡灵永生镇守此处……呵,这些年日日夜夜折磨着我们的往事,原来现在竟然已经无人记得了吗?”
我整个人都呆在那里,讷讷许久,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的确是不知道这些事,甚至连太虚观旧址的存在我也是刚从颜怀远口中听说的。只是这人说的话实在是有太多疑点……
“你们为什么不离开?”我不解地问,“这些年我们也在太古铜门浴血奋战,那些战亡的弟子,也没有一个人变成亡灵回来……呃……”
话说一半我就打住了,无比心虚地看向重渊。我怎么忘了,自己身边就有个战死后又回来的家伙。虽然重渊和他们明显不一样……
“你以为,我等是怨念不散才留在此处吗?”那太虚弟子阴冷无比地说道,“我等……是被玉玑子他们活活变成亡灵的!当年妖魔入侵太虚观,掳走了我们一批太虚弟子,他们将其余弟子生生炼做亡灵,并用药物让我们身体不腐。他们以活着的弟子威胁我们,强迫我们守在这里,替他们抵御八大门派弟子的进攻……我们从来不畏惧死亡啊,作为兵宗弟子,为了太虚观战死沙场才是我等应去之处。像这样不死不活地被迫为妖魔所用……”
他紧紧咬着牙,赤红了一双眼睛,再也没法说下去。
我怔怔望着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故事太过惨烈,仅仅是听着我都觉得自己的心缩成一团。这些经历了全过程的太虚弟子……他们又是怎么走过来的?
周围的面孔,漠然的,忧郁的,都不是生者的模样。然而他们在多年前,确确实实是和我一样的太虚弟子。
重渊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投靠妖魔?这么说,你们是要对我们动手了?就凭你们?”
之前曾经附在我身上的那个女弟子站在一边,她一手握着长剑甩出个剑花来,朝着重渊笑了笑:“我们不行吗?这小师妹嫩生生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刚下山的笨蛋,身为太虚弟子,居然连灵兽都召唤不出来。而这位师弟你虽然实力高强,可同为亡者,总不会站在她那边吧?”
重渊的回答是慢慢站了起来,一手举起了太和剑。
“我们并无恶意。”他冷声道,“偶然叨扰,也只是想借用太虚观的传送阵法尽快赶到流光城去。如今流光城正被妖魔鬼方占据,诸位同门若是有半分念及大荒百姓之苦,就速速让开去路。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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