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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是一个虽然养尊处优、却胆大妄为的孩子。沈青梧的妄为,只会比他更多。这样的两个孩子在东京失去踪迹,让大人们快要急疯。张容次日得报张行简不见了,就让人搜查。待他发现此事和沈家有关,而沈家也交不出沈青梧后,张容心就沉了下去。两个半大孩子的胆量超过他的想象,沈家的荒唐也让他气怒。但此时不是与沈家算账的时候,当务之急,先是找到两个孩子。他的妻子李令歌听说他的烦恼,便笑盈盈建议:“容哥,不如让搜查的人,出东京沿着官驿的方向找一找。”张容脸僵:“出东京……”他从没想过两个小孩敢离开东京。李令歌却似笑非笑:“你们家这个小郎君,可不像表面上那么乖巧。你兀自以为他是乖孩子,可我觉得他不是。说起来,我觉得小青梧比他实诚多了,离家出走的主意,说不定都是你这个小堂弟捣鼓的。”张容勉强道:“我们家孩子都很乖,不会这样惹人担心。”李令歌摊手。但是张容口上说不信,出门却嘱咐死士出京,让李令歌笑歪在榻上。--沈青梧确实和张行简相携着出了东京城。一开始蛮新奇的——他们靠着张行简那张漂亮精致的贵族小郎君的脸,以及张行简胡说八道的谎言,哄了一个好心的出城车夫,带他们走了一路。沈青梧一路沉默,她不喜欢骗人,她闭嘴,只有张行简嘚吧嘚吧不停说,讨得车夫欢心。到城外,车夫与两个小孩子告别,还不放心地想将他们送回父母手中才安心。张行简却乖巧笑:“不用了大叔,我爹娘早就跟我与妹妹说好了。”车夫看眼那个据说因为淘气而被娘扇了一巴掌、离家出走的妹妹,他叹口气,最后留了一包栗子给两个小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张行简蹦到沈青梧身畔,把热乎乎的栗子拿给她吃。沈青梧稀奇而惊叹。原来他们可以一路骗吃骗喝到处玩吗?她原本还很慌……她以为离开了沈家,她必然无路可走,必然会饿死荒野。沈青梧夸他:“你真厉害。”张行简笑嘻嘻:“也没有,只是那个大叔心肠好。但这种好事不是天天会发生,梧桐,你少吃一点儿。”沈青梧:“为什么?”他把剥好的一个栗子塞到她嘴里,望着她被打得通红的有指印的脸,说:“因为我想拿吃的换点儿药,你不能顶着这样的脸走一路的。”他吞吞唾沫,忍下自己的饥饿。从来养尊处优的小郎君,如此吃个栗子都要克制,虽然辛苦,却有趣。沈青梧恍然:“因为我脸一直肿着,说话不清楚,你听不清,而且还会引人注意,对不对?”张行简怔住。他喃喃:“不是啊。”沈青梧茫然。张行简盯着她:“受伤了就是要敷药啊,和引人注意有什么关系?”沈青梧:“……啊。”张行简板起脸,教训她:“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受伤了要吃药。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沈青梧觉得被他小看,她辩解:“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就从来不觉得受伤得敷药。她在沈家时没人管,在张家习武时受伤,师父们觉得习武受伤是家常便饭,也不管她。她才不会像他那么娇气,碰一下就说疼呢。张行简:“那你现在就要习惯这样。”他把栗子油纸包从她怀中抢走,揉一揉脸,装出可爱的笑容来。沈青梧愕然,她眼尖地看到路边好像有一辆路过的马车,张行简就要拿着他的栗子骗人去了……在张行简的巧舌如簧下,两个小孩用栗子换到了药物。沈青梧被他拉着到树下上药,他像模像样地洗手擦手,学着家里大人的模样去拨药膏。沈青梧觉得十分好玩……他真像个小君子。两个孩子便这样一路走一路玩。总体是很快乐的。但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张小郎君很快遇到挫败——他的装可怜总会失效的。到一个小村外,两个小孩子衣服已经脏兮兮,张行简装可怜也没讨到一顿饭。黄昏之下,张行简饥肠辘辘地坐在村外墙根下,羡慕地看着不远处村口的几个孩子玩跳格子游戏。他饿得头晕眼花,都没力气闹腾了。沈青梧蹲在他身边观察他。沈青梧好奇:“你很饿吗?”他幽怨看她。他嚷道:“都怪你太能吃!你把我的干饼吃掉了。”沈青梧在旁人面前笨嘴笨舌,说他时却反应很快:“是你自己嫌硬不吃的。”她掰手指数他的恶行:“你嫌井水有味儿,喝一口就不碰。你嫌白粥没味,抿一口就算吃过。糖葫芦你嫌甜,果子你嫌酸……你全都不吃,你饿死多容易啊。”张行简语塞,瞪她。但是沈青梧是十分讲义气的。她平铺直叙并不是为了指责他,她拍胸脯:“没关系,我帮你想办法。我一会儿也学你的样子,等村里炊烟烧起来了,我就去装可怜骗吃的。”张行简哼哼,盯着她表情不多的脸:“你?算了。”沈青梧便帮他想其他法子。她指指他的衣襟:“其实你可以把你身上的玉佩、簪子给当了,咱们就有钱啦。”张行简道:“你真笨,这些东西不能动,关键时候都可以拿来救命的。”他身上所有昂贵的装饰,都带着张家的标记。随意一个流到市面上,都能帮张家的大人们找到他们。但是张行简此时还在生张容的气,生气那些人非要沈青梧去沈家,才让沈青梧被打……若想被张家找到,自然需要这些装饰物的指引……若到情况危急时,这便是保命手段。怎么能现在随便用?沈青梧惊讶:“现在不叫危急时刻吗?你都快饿死了。”十岁的张小郎君有自己的想法,他哼哼唧唧靠在她肩上虚弱喊饿,却不肯卖身上的值钱物件。沈青梧勉为其难:“那、那你再等一会儿,等天黑了,我帮你去村子里找吃的……”福至心灵,张行简瞬间明白沈青梧的意思。他心一跳。他睁大眼睛,握住她手腕:“不能去。不能去偷东西。”沈青梧看着他。沈青梧道:“因为我很坏,你不能接受吗?”张行简:“你说什么啊!”他戳她的脸:“万一你被发现了,又要被打,我才不要。”饥饿的小郎君张臂抱住她,暖热气息拂在小女孩儿的耳畔,奶呼呼的:“我不要你被打了。梧桐,小梧桐,谁也不能打你……我好生气我们家,还有你们家。“他们怎么能打人呢!”他抬起湿润眼睛看她。沈青梧怔忡。两个小孩子第一次说起沈家的事。沈青梧慢慢道:“一直那样的……”张行简:“所以我才不想你回沈家去。”他跟她说他的主意:“梧桐,你看,你和我离家出走一次,堂哥他们必然着急又后怕,等找到我们,再听说沈家打你,堂哥一定后悔自责。“我堂哥那种人嘛,就是那种喜欢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的人。他要是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的话,以后沈家来接你,他就会千方百计地阻拦。他虽然是烂好人,但是脑子挺聪明,他想拦人的话,总有法子。那样你就能一直待在我们家……偶尔去你们家一趟,堂哥肯定也派很多人跟着你,保护你,你再不会被打了。”沈青梧傻傻地看着十岁的张行简。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年纪小,才没有张行简这么聪明的脑子。她忍不住羡慕地伸手摸他的脑袋:好想砍掉,把聪明的脑瓜子移到自己身上。张行简被她的眼神弄得有点虚,他小声:“梧桐,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很害怕,我要被你吓哭了。”沈青梧回过神。沈青梧收了自己那种赤裸裸的想得到的眼神,掩饰道:“我只是觉得你很聪明。我以为离家出走是你临时起意,没想到你有其他目的。”沈青梧夸他:“你真聪明。”张行简嘴角便翘起来。他谦虚道:“这么简单的事儿,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他眨着眼看她。沈青梧同样眨眨眼。张行简催促:“你快继续夸一夸我。”沈青梧:“……”可惜张小郎君没等到沈青梧的夸赞,就再次被肚子咕咕声给弄得哀嚎。他瘫在沈青梧肩上揉着眼睛。沈青梧觉得他真好玩。她戳一戳他的脸,又软又嫩。她道:“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玩。”张行简茫然抬眼。张行简:“当然一直呀……你不是我的、我的……未婚妻嘛。”他饿得头昏眼花,居然还为此羞涩,面颊绯红。张行简信誓旦旦:“我们本来就是要成亲的。而且我们还会、还会亲嘴儿、拉手、抱抱、生娃娃……”他结结巴巴,沈青梧迷迷糊糊。张行简把自己说成了一个绯红热虾,闭了嘴。他恼怒闭眼:“你不要看我!大人们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反正他们都那么说。”沈青梧:“那我怎么不知道?”张行简:“我记性好,有什么错?他们小声说话,我一下子就记住了,怎么怪我?”他气一会儿,又软下来,抱住她又小又软的身子,在她耳边害羞地哼哼:“其实我觉得好玩,才记住的。梧桐,你快点长大,我想、想和你、和你……百年好合。”沈青梧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她点头:“好。”--可是张小郎君饿坏了的事总要解决。他既不肯卖身上的珍贵物品,又不肯让沈青梧用脸骗人,还拉着她不让她偷吃的……那怎么办?两个小孩儿面面相觑。村口孩子们的欢笑声,与他们这边的凄风冷雨形成鲜明对比。沈青梧凝视着孩子们的快乐,黄昏光落在她额发上。
张行简从后趴在她肩上,抱住她,还坚强地和她咬耳朵:“你别羡慕他们,我也能和你玩。你要玩什么……”沈青梧:“我没有羡慕他们啦,我……我已经不羡慕他们啦。”到张家后,有张月鹿平时和她玩,她早就不羡慕别的小孩子成群结队了。她如今盯着那几个孩子,她只是在想:“张月鹿,我以前和你订婚前,我问过容大哥,什么是‘童养夫’,童养夫能不能卖。”张行简惘然半晌。他与她扭过脸后的漆黑眼睛对视。他节?完整章节』()”张容错愕。张容脸色缓下:“你愿意读书了?”张行简点头。他认真道:“我不只想读书,我还想学堂兄想要我学的一切,骑射、琴棋、谋略……我都愿意学。”他心里有了一个愿望。逃家一事,让张行简发现自己的弱小,世事的险恶,众生相的复杂与强大,以及沈青梧远区别于寻常娘子的喜好。他想让沈青梧远离沈家人。他想守护沈青梧。他想——“长大后,我要和她谈情说爱,我想做她的情人,想做她的夫君。“我想让她快快长大,快快与我谈情说爱,快快与我成亲。“我想让她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不用受任何束缚。无论是沈家,还是张家,或者是我……全都束缚不到她。“我想要我的小梧桐,一生快意,得偿所愿。”为此,他愿意去学习那些本不用学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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