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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沂川捏着伞柄的指尖有些发白,不知道是冷风吹的还是什么。
“它生什么病了?”
“猫传腹,猫咪里面致死率很高的疾病,如果能及时医治还好,可它一个流浪猫,谁会愿意帮它呢……”
说到这里,女人怕陆沂川觉得他们无情,解释道:“这个病需要很多钱,福利院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实在是没这个钱。”
院长带领学生们往里走,陆沂川落在最后,女人跟在他身边。
“对了,忘了跟你介绍,我叫苏叶,是从这个福利院出去的孩子,现在留在这边帮忙。”
在孩子们抑扬顿挫的“哥哥姐姐好”的声音里,陆沂川收了伞,抬脚踏进铁皮大门。
“陆沂川。”
女人走在他身边,余光里,他看见她垂在左侧的手只有三根手指头。
察觉到他的目光,苏叶举起手笑着跟他解释,“这个是天生的,我生下来就只有三根手指,所以才被父母遗弃。”
“其实福利院里这样的孩子很多。”她的目光里带着一种读不懂的深沉,“小说电视里那种动不动就能领养到冰雪可爱的孩子其实少数,在我们这里,孩子们多的是残缺,身体上的、智力上的,没人要的孩子我们都要。”
“所以很感谢你们,不管是为了什么,但你们捐的物资对我们来说的确很重要。”
她身边的男人姿态从容,面对她的感谢,脸上只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他笑得很温和,可苏叶却感觉这笑像挂在他脸上的面具,面具下带着她读不懂的冷淡。
“这是全校学生的功劳,我们也只是尽一点微不足道的绵薄之力。其实更辛苦的是忙里忙外的学生,我只是跟着他们过来看看。”
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苏叶察言观色的能力要比其他人强得多。看男人的样子,她知道对方估计不是很想和她说话,闻言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把空间留给陆沂川一个人。
雾气从远处的山边漫延过来,这座钢铁的城区被笼罩在一片丝丝缕缕的乳白中,空洞又冰冷。
物资分完后,院长把孩子们赶回宿舍,带领学生们参观福利院。说是参观,其实不大的福利院站在院子里一眼就能望到头。
院长年纪大了,说一段话就要歇一歇,说话时就看着院子里那颗老榆树。
“这棵树是我来的时候种下的,一晃这么多年,孩子送出去一批又一批,这树已经长这么大了……”
三月枝叶刚抽条,榆树刚冒出来的叶片还没舒展开来,嫩黄的新芽一簇簇挤在枝头,被雨水打得止不住地晃脑袋。
陆沂川这才发现趴在树下的白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不远处的墙角下留下一串凌乱的猫脚印。
他盯着那串梅花脚印有些出神,心底越发的空。
院长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好在政府出钱,打算在新区那边重新修一个福利院,到时候孩子们都搬过去,不用再挤在这个破旧的地方……”
……
他们走的时候空气里的雾气还没消散,原本干净的大巴车在进了城区后底盘上被溅了一层黑色泥点。
赵朔跟陆沂川挤一把伞,看着周围乱糟糟的痕迹,他由衷感叹,“还好我没住这里,不然真的每天两眼一睁就感觉活到头了。”
陆沂川再次侧头,看向墙角那个不起眼的狗洞。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等什么,只是许久都没动。久到赵朔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陆哥,看什么呢?就差我俩没上车了。”
高芷兰从门口探出头盯着他俩,“你俩干啥呢?赶紧上来走了,这地方一大股机油味,难闻死了。”
陆沂川收伞笑了声,“走吧。”
回去的位置和来时一样,高芷兰举着手机站在前面拍照,陆沂川靠在窗边,在高芷兰咋咋呼呼的声音里把目光掠向马路对面。
对面开着几家没什么人的餐馆,而在大巴车停着的正对面是一条小巷,巷子里有很多条岔路,路面坑坑洼洼的,和外面宽敞平坦的柏油马路形成鲜明对比。
巷子周边都是些低矮破旧的房屋,路边随处可见的垃圾也没人管,几个孩子拎着木棍从拐角处跑了出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陆沂川微微坐直身体。
高芷兰把卷起来假装是话筒的书本一收,“好了,出发!”
汽车发动引擎,在发动机的轰鸣声里,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陆沂川仿佛听见了那几个孩子嚣张恶劣的笑声。
“它今天死定了……”
大巴破开雨幕前进,远山雾气消散,野棠梨花的白在新绿里很显眼。
可这座由钢铁铸成的城似乎没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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