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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醉听雨眠（第1页）

月色朦胧，一夜无眠。

那天出现的女尸始终让他心存芥蒂，一闭上眼便是五年前血流成河的那一幕。

他起身，没有惊动身边的人，前往浴房。

浴房中央有用大块汉白玉石砌成的浴池，连通外面烧火间的锅炉和冷水。沈易放满一池冷水，脱下中衣浸入其中。

深秋已至，夜晚寒气犹如附骨之蛆深入骨髓。可沈易却感觉身处炎夏，体内火气自腹部蒸腾，连带着燃烧整个人的神智。

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自从五年前那场凶杀之夜过后，之后每一次月圆，他都会感到体内似有火焰燃烧，一股无名邪火在他体内四处窜动。他也曾四处求医，终于有一次碰到一位云游四方的道士，他给了沈易一张偏方，只教他将方子上的药引制成药丸于月圆之夜服下即可。

同时他也提醒他，此药方只可治标不能治本。于是沈易又问如何才能根除这个怪症，那道士却只是笑而不语，摇摇扇子往西去也。

从那之后，每次月圆之夜他都会按时服用药丸，症状的确得到缓解，久而久之他也不甚在意了。只是近日，尤其是这一次月圆之夜，他的症状似乎愈发严重，哪怕服食了药丸也压抑不住体内莫名的躁郁和火气。

冰冷的井水透过肌理安抚着内里的躁动，他张开双臂靠在浴池边，用手接一捧冷水抹一把脸，仰面望着房顶。水珠沿着眉骨、鼻梁、喉结滑落，又重新归回池中，经水浸润过的眉眼在夜色中更加深邃沉郁。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次回京本就是为圣人六十大寿前来朝贺，而花甲之年的圣人却迟迟不肯立储。三皇子荣桓好吃懒做资质平庸，五皇子又尚且年幼，还有一个身有残疾的二皇子......身为一方节度使，他的立场毋庸置疑会影响储位之争的局势，若是有人想借此拿捏他也不是不可能。

此人这盘棋下得太大，五年前他也刚继承死去父亲的节度使之位不久，位子尚未坐稳。他能将手伸到了凉州，说明此人有一定权势。或许，那一晚的血案，也与此脱不了干系......

沈易思绪飘远，这些事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吸入，他被迫入局，甚至没有逃离的机会。

“将军不冷吗？”轻柔无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在他身后跪坐下，纤手一轻一重地揉着他的太阳穴，淡淡晚香玉夹杂茉莉的香味将他包裹，稍微舒缓他紧绷的神经。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下，鼻尖蹭在她手腕内侧细嗅。云陌发现握住她的手是温热的，凉水也没能使他体温降下。

“吵醒你了？”他懒懒地说，没有愧疚的意思，只是见面寻常的问候一般。

“没有，只是奴家醒来发现身边空了，担心将军出事罢了。”她干脆停下来，任由他抓住手腕。

“我能出什么事？”沈易闻言嗤笑。

“将军这是发烧了吧？这还不是出大事了？”云陌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探向他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被冷不丁地摸额头，就像小时候生病被阿娘关心那般，沈易心中一动，下意识头往后仰，又碰上她紧贴他的膝盖。他的嗅觉似乎在此刻变得格外灵敏，原本在茫茫夜色中淡得不可捕捉的香味此刻变得分外浓郁。

“跟你没关系。不用管我，你去睡吧。”他别扭转头，死死盯着漾着月光的水面。该死，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身体似乎又重新升温。

“啊.....好。”

如此生硬的拒绝似乎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默默起身，没有多说什么就退出屋外。

沈易全程闭眼，心想这样不近人情的自己一定很不得女子欢心。但他也不会对某个人产生任何温存的感情，他实在经不住任何情感上的波折了。虽然他的部下都说他是个铁面将军，无情无心，但没有人知道这副铁面背后是一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稍微一碰就会土崩瓦解。

吱呀——

身后门又被推开，是他已经熟悉的脚步声。

“不是让你回去睡——”

话音未落，一连串水花声打断他的话语，还有水珠溅到他脸上。

他睁眼，有些震惊地看着面前一块块浮冰以及那个抱着冰桶往里倒冰的女子。

她以为是溅起的水花令他恼了，有些抱歉地抬头：“我一时心急......将军没事吧？”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拿起一块碎冰攥在手里，冰水比一般的井水更加有效。

她将倒干净的冰桶放到一旁，重新来到他身边，用冰雪一般的素手贴住他的额头，一阵凉意顿时从前额沁入他的神识，似乎一切纷扰都归于沉寂。

“将军半夜泡凉水难道不是为了降温吗？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做，但奴家知道这不是我该问的。我也只是想让您没那么难受。想来冰水会比凉水降温来得更快，就去冰窖取了些。”

到底是深秋，衣着单薄的她从冰窖捧一大桶冰回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