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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晚间,天幕初降,蒙蒙一片暗色。
两人驭马出城,至城郊方放手策马,为首之人行至一块山底平野时缓带缰绳,马儿放缓步子直至停下,甩着尾巴站定。
四处无人。
云信看向不远处一小片山林,吹响哨子。
不多时,一队暗卫押着一个踉踉跄跄的人从林中出来。这人头顶银丝杂乱,气色萎靡,一身囚衣穿了多日,已成灰黑,一双混浊无光的老眼朝马匹上执缰高坐的人望去,脸色不禁勃然大变。
他唔啊唔啊地张嘴想要发出声音,奈何口中断舌再如何动也吐不出字来,被镣铐锁住的手不受控制地指向马背上的人。
荀启笑问:“从北至南流三千里的滋味如何?”
他翻身下马,举止大方雅致,如世家养出的文贵公子一般。下颌骨绷成一条流畅硬朗的线,紧束的腰带衬得宽肩窄腰。
长身而立在马旁,脸上一片冷血和漠然。
“昔为天子臣,今为阶下囚。”
荀启站在已经伸不直腰杆的老人身前道:“邱叔风光过了,该我送您上路了。”
他冷眼旁观,老人含糊不清的呜声中,什么也听不出来。
这一日他想过无数次,昔日仇人匍匐至他脚下,本应当是十分快慰的。
快慰么?他转身猛地抽出云信奉上的长剑,剑光凛冽,朝那人劈头直下,鲜血四溅。
圆圆的脑袋骨碌碌滚到泥水坑中。
荀启收回剑,用素帕擦了擦手上溅到的血迹。
长街两侧灯笼高垂,顺祥堂换了块亮堂堂的新匾,黑漆金字,澄黄的光晕下格外雅致风逸。
堂内人声鼎沸,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与对面兵容肃穆,一派冷落的鼎香楼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重楼被劝了些酒,脑子有些晕乎乎的,踏出顺祥堂的门被街上凉风一吹,清醒不少。
揉一揉太阳穴后,他放眼四周,京城的夜市正值繁闹,朝不近不远跟着的随从问。
“几时了?”
随从上前两步道:“亥时初了殿下,该回去了。”
萧重楼凉凉觑他一眼:“宫门关了叫开便是,难道他们见着我这张脸还不肯开?”
随从几乎把头垂到了地上,不敢再出声。
灯火通明处,各式各样的摊位沿街而设,一路延伸到顺祥堂前不远处才空了下来。许是顺祥堂的小厮为了不妨碍生意,提前清理过。
他望着摩肩接踵的人群有些恍惚,不禁往前走了几步。萧重楼目光一路扫过,脚步最终在一卖各色绣品的小摊前停下,小玩意儿五花八门,款式颇有些新奇。
小摊生意比旁边冷清,客人挑挑拣拣看了就走,摊贩自己都在打瞌睡。
萧重楼挑中一只绣纹别致的荷包,精细的缠枝莲花纹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他伸出手掌在昏昏欲睡的摊主晃晃,问:“这个多少钱?”
摊主一个机灵没了睡意,顺着手掌往他身上的华贵衣料看去,一下站了起来,唯唯诺诺道:“十块铜板。”
萧重楼掏钱袋的手一顿,他摸到最少的都是指头大小的碎银子。
他瞧着满身补丁的摊贩,吐出一口气,直接将硬邦邦的钱袋放到摊位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摊主在后面不知所措地喊了两声,便见人影没入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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