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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低一笑,再度抬头时,已然换了一副风姿尽展的新面孔。
明明穿着最普通宫女服饰的她,稍稍侧扭着纤腰,勾勒出来的身段是无比的风流蕴藉,脸还是这个脸,只是高贵与纯真,纯真与风韵并存。
捻起兰指,轻点唇珠,说不尽道不明的浮离曼妙,“奴识文解字,饱读洛阳典藏,曾窥得先人之智,谋略成算四分在胸,更有一分勾引手段,剩下的便是五分的美貌,才算凑来十分,也能勾得蒙家嫡子为奴一牧羊奴隶神魂颠倒,这般豁出家族不要,无尽纠缠,王后您说是吗?”
说完,昌莺莺婉转眸光,含晴凝睇的注视着她,“奴若终生困囿于后宅之中,相夫教子,做得那伏低做小仰人鼻息而活的妇人,就这般终老,王后难道不觉得可惜了么?”
“.”
白桃深深的看着她。
昌莺莺望着这大秦最尊贵的女人笑道:“有时候啊,女人,要比男人抵用的多得多。秦国要东出函谷关,和六国争夺这偌大的天下,这已经是举世皆知的事情,可列国却闭目塞听,充耳不闻,其实不是他们不知,而是互相忙着算计自顾不暇,已经脱不出那泥泞泥潭。奴婢曾经.被阴差阳错驱赶至燕国。”
叹息一声,声音低低的,似不愿提起那段往事,“探得燕国国君昏庸,大臣势力错繁倾轧,内政腐败不堪。外头有个软壳子,里头更是塌架子,如果用一个女人安插在内部所能搅动的,想必会远比外部强狮进攻多得多。王后,奴婢愿意前往燕国做间人,去做秦国的眼睛,爪牙,利剑。”
白桃没说话。
扬手唤宫人抬上一罐百年兰陵美酒。
外头冷风呼啸,里头银炭劈啪,燃起来的松香冉冉升起,混合兰陵特有的迷醉,她拿起漆绘七星北斗的宾勺,缓缓为她斟酒。
酒盏回旋的水波,倒映出搅碎的倒影。
白桃说道:“月满盈亏,水满则溢,本后有个兄长,他告诫过我过犹不及的道理,意思是,哪怕再聪明的人也要懂得藏拙,有些事睁着眼闭着眼就过去了,想多了徒增烦忧罢了,你族人之事,罪不在你,何必包揽在身呢?”
昌莺莺恭谨的听着。
白桃又道:“你如果去燕国做间人,你所承受的痛苦和你命运一样不可预料,或许终其一生都会在刀剑上跳舞,蒙毅将军秉性可靠,又对你清根深重,你与他在一起,起码可以安度下半生,你辜负他做出如此抉择,日后白刃加胸,箭矢悬颈之时,不会感到后悔吗?”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昌莺莺眼里含着悲苦,却没有留恋唯有决绝,附身端起酒盏仰头灌下,“还望王后能够依奴之计助奴假死脱身,奴不亏欠他,两两相忘,他也别来找奴讨账才好。”
白桃睫毛颤动,真是觉得她悲哀。
一个旧朝孤女,一个新朝将军,无论如何,注定的天意弄人。
自己面前那杯酒水还在,可人生这杯苦酒小狐狸注定喝不下来。
昌莺莺突然双手张开,拖住的不知道是冷风还是自己无处可寻命运,胸腔发抖,她豁然转头去望窗外,耳环甩起来一晃一晃的,笑容瞬间灿烂如榴火骄阳。
这一瞬间,犹似未经历风雨,不谙世事的公主,“王后,您快看啊,外头下雪了。”
午夜时分。
风雪正当时,仿若命运扯落了面纱的一角,无法抗拒的溺毙侵蚀而来,有一辆青铜轺车粼粼使出了宫门,没入了浓稠的夜色中。
咸阳落雪了。
宫人们欢欣之意不必多说,逢着碰面都道两三言的颂贺,雪越来越大,像是扯絮一般的飘洒,铺得石阶都成银色,终于雪弱了下来,两三个小丫头拿着扫帚清扫出了青石板路,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吸着鼻涕,交头接耳间,口袋里换着些私省下来的吃食。
有几只麻雀落在雪地上。
踩出了一片长长的疏影,睁着玛瑙般的小眼睛巡视四方,高叫几声,又飞走了。
白桃临窗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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