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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出洛阳。驶离了权利中心的庄严。那座高高大大刻有洛阳二字的雄城,在落日下被远远甩在后面,耳边再也听不到熙攘声。大马载着主人背道而驰。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见的偏僻地方。苏全回到了自己位于城外的小院子。这么多年,崔氏为他安排了许多富丽堂皇的宅子,有的位置极佳和崔命的府邸也不过是一街之隔,有的则是远在洛阳城外但庭院占地极广,最差的一个府邸是处于闹市但却有着数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可这些都被苏全拒绝了。为了不让崔氏起疑心,他只是要求每月十两黄金,外加面前这座于乡野间独立的小院子。美其名曰当了一辈子穷书生,守财奴这个破习惯就是改不了。下了马车,苏全捶了捶两条早已僵硬的大腿,身子弯的就像一座拱桥。二十年前,他也是身姿挺拔的读书人,不仅出口成章写的一手好字,就连长相也是一等一的俊秀。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如初升的太阳一般势不可挡。可现在年纪刚过四旬,腰弯了不说,这才坐了半天的马车便已经腿脚不适。天生不是享福的命。要不是急着给崔命吃一颗定心丸,苏全更喜欢一路走着去洛阳,顺便看看沿途的风景。二十年内,他一直如此。刚活络了一下身子,苏全便招呼着车夫赶紧回去。车夫不敢违抗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书生的命令,独自驾着这个外表普通实则内里豪华无比的马车回去复命。苏全望着远处的乌烟瘴气,遮挡住天边即将沉入地平线的余晖。他象征性的摆了摆袖子。推开院门,一个尾巴上绑着红绳的小毛驴正躲在棚子里,除了拉磨时才会被拉出来干点活,其余时间都是在打瞌睡。苏全抓了一手草料,放在小毛驴面前的木槽当中。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轻声笑道:“饿了吧,赶紧多吃点。”小毛驴被惊醒后哼哧了两声,大口大口的嚼着饲料。苏全敲了敲腰背,走进了房间。屋内陈设极其简陋,只有几个大件值得一提。一张仅供一人睡觉的小床,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风,一个整洁如新的黑色书桌,外加一个堆满了书籍的橱柜。苏全脱下了外面的长袍,随手挂在了衣架上面,接着又洗净了双手。这才来到了用屏风当做隔断的书房。正当他准备重复每日自省的时候,一道蒙面的身影悄悄的从书房之中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吾日三省吾身。苏全,你何时做了崔氏的门客?”蒙面人大大方方的坐在苏全的对面,有些生气的说道。没想到故人相逢,竟然物是人非。可苏全好像并不担心对方来者不善,双眼紧闭的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只等他将一天之内的所作所为反思一遍,才慢悠悠开口道:“原来是宋兄来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苏全睁开眼,两根手指头轻触面前的茶壶。他说了声抱歉,摆上两个茶杯,倒了两杯放凉的茶水,并没有添加任何茶叶作为辅料。被揭穿身份的宋南来只好露出真容,摘下自己的面罩。自从妻子死后,这是他第一次来拜访苏全。以往过来,宋南来还会打趣对方:苏全,你一身学识谁都不卖,就独自待在这小天地研究学问,怎么和我这个被世族判了死刑的人一样?可他万万没想到,对面这个住在破旧小院的佝偻男子早就心有所属,与世族还是王朝内最大的世族暗通款曲。宋南来双眼环顾了一下书房之中的淡雅布置,比起自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啧啧的说道:“如今苏兄被崔氏奉为座上宾,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苦还要在这里遭罪。”话语中两分不屑八分轻蔑。似是觉得以对方如今的身份,何苦还要装腔作势。苏全低头不语,杯中茶水微凉,那是出门时烧好,用于晚间熬夜的。虽没有茶叶,可胜在冰凉,最是醒脑。茶水分三口喝尽,他轻轻放在书桌上。苏全有些恍惚,看着眼前昔日的好友,不禁想起了两人年少时拜在同一夫子门下学习的日子。那时候的宋南来文采飞扬年少轻狂,刚入书院便展现出桀骜不驯的样子。敢对天下事评头论足,丝毫不惧身边异样的眼光。连教书的夫子都不吝夸赞:“此子日后必成大器,但还需多加打磨!”书院之中的其他学子有感而发,很是羡慕这种不羁,也将宋南来视为心中榜样。少年人意气风发,一股子胆气欲与天公试比高。而那时,苏全则是一个默默无闻胆小怕事的小书生,只敢躲在学堂的最后面,默默读着圣贤书,头埋的比任何人都低。只有当同窗都都忽略自己的时候,他才敢揉揉眼睛偷偷看一眼少年得志的宋南来,却是打心底佩服对方。,!原以为眼睛会染上恶疾,没想到却是背先弯了。曾几何时苏全也想学着宋南来,表现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可终究还是没有胆量踏出那一步,只能在宋南来的光辉之下自惭形秽。依稀记得有一次下了学堂之后,苏全鼓起勇气偷偷尾随宋南来,被后者发觉后,他才壮着胆子问道:“宋南来,如此狂悖之言不知收敛,你就不怕惹众怒吗?”那时候的宋南来大笑了两声,孩童心性般跳上了一块石头,居高临下眼眸清澈的看着苏全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宋南来什么都不怕。”落日的余晖洒在宋南来的身上,让其全身闪闪发光,也让一旁的苏全跟着笑了起来。那一刻,两个孩童还没有分道扬镳。回想起过往的事情,苏全感慨颇多,那个曾经需要仰望的男人终究先自己一步白了头。可他也知晓宋南来不是前来叙旧的。不自觉的换了一个称谓。“宋先生究竟所为何事而来,是兴师问罪还是替背后之人前来传话?”宋南来很是气愤,想不明白对方言语为何这般轻松,难道就没有半点愧疚之情。当什么不好,非要做世族手里的暗箭,对付同为庶民的读书人。他指了指对方书桌上的文房四宝:“你就是用这些东西助纣为虐?”苏全嘴角微弯,盯着头发花白的老儒生在黄昏中暗淡下来。他两根手指轻叩桌面。“哒”“哒”声音很有节奏,不急不缓。突然,他从袖中掏出一根火折子,点燃了书桌上的蜡烛。房间内顿时亮堂了起来。苏全端起烛台,凑近了宋南来。两个人影就在窗纸上越靠越近。苏全淡淡说道:“宋先生,既然平安无事,何必自找麻烦?”“别看这根蜡烛能照亮整个房间,可是”还没说完,他就吹灭了蜡烛,一股青烟带着烛火的味道在二人中间飘荡开来。苏全说道:“看吧,轻轻一吹,它又灭了!”“听我一句劝,离开洛阳,越远越好。我会告诉崔命,让他不必在为难你!”宋南来怒发冲冠,一把夺过火折子,继续点燃了蜡烛:“你怎么变得如此黑白不分?”接着他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心里的怒火只能化为不甘,面前之人早就不是从前之人,空长了相同的皮囊。宋南来推开烛台,使对方面容处于阴暗之中,这才语气严肃的说道:“今日而来,所求只有一事。”“帮我邀约崔命。”“我想见他一面!”苏全心头一颤,为自己倒水的手也抖了一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宋南来的要求:“此事万万不可,苏某恕难从命。宋先生请回吧!”苏全佝偻着腰身,一步一顿的朝门口走去。他打开屋门,一副送客的姿态。苏全虽不知道宋南来邀约崔命所为何事,可见来人一改往日颓废的风格,便知道大事不妙。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可不想再横生枝节。宋南来心中一冷。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也不再纠缠,握住手中那杯白水,像是喝酒喝到大醉,多喝一杯便会不省人事。可宋南来还是闭上眼睛,一口灌进嘴里。临走时背对着苏全,他忍住撕裂衣袍的冲动,凄惨一笑·:“苏全,南来不曾后悔与你相识!”说完重重的大踏步离开。苏全身后是一点烛火,面前是昂首挺胸离去的宋南来。他于微弱光明中,再一次笑了起来。还是一点没变啊!接着,苏全关上屋门,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密信,用蜡烛点燃起来,烧到最后时只能在书信边角处看见一个“王”字。刚刚好,天地日月交替。不远处,陆寻与卞北往正在林间等待宋南来的归来。早在上午崔命一个人在府中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几人便来到崔命府邸之外,探查有无可乘之机。一番忙活下来,众人发现此地深处洛阳繁华地带,巡逻又十分严厉,根本不可能随意潜入之后又能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也为探查崔命的信息提升了不小的难度。正当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府邸门口。一个儒生打扮,年岁和宋南来相差不多的佝偻男子从马车上走了出来,然后被管家模样的人给带进了府邸。从头到尾死死盯着这一切的宋南来吃惊的说道:“竟然是他,苏全。”宋南来当下也就猜到定然是崔命为了保住锦绣前程,特意请来苏全相助。可他不相信曾经那个远远跟在自己身后默不作声的少年竟然也会走到了台前还置身于朝堂这片旋涡之中。抱着执拗,这才有了宋南来孤身探访苏全。当宋南来回来的时候,一行人也是松了口气。只有卞北往刚好从地上拔起一根小草,塞进耳朵里挠痒痒。,!如今没了大刀傍身,他总是有些不习惯,手上也闲不下来,总:()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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