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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总算是来了。这辆公交车上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他是硬着头皮,才挤进公交车的。在内摆式车门旁边,摆着车载收费机、以及透明的投币箱。傅竞川没有给他零钱,只有给他大额纸币,他只好选择用手机支付,但他很久都没有接触手机了,对于手机的部分功能,已经逐渐遗忘。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乘车码,只能窘迫地站在收费机旁边。司机透过前方的倒车镜,瞪了他一眼,提醒他要付车费。他的浑身都硬了大半,被司机、乘客盯着的感觉,令他感觉到很不舒服,像是如芒在背一样。这个时候,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挤到他的身旁,默不作声地将手机凑到车载收费机面前,识别感应后,车载收费机的喇叭,发出了一声“滴”。男人伸长手臂,攥紧立杆扶手,他侧过头,五官轮廓立体,“兄弟,我帮你付了。”江律懵了一下,难为情地说:“谢了。”男人像是满不在乎,“不客气。”他觑着男人,“我刚才一时着急,没有找到乘车码。”他停顿了几秒,又赶紧找补道:“你把收款码给我,我转钱给你。”“不用了。”男人长相斯文,待人还很和善。“不行。”江律不太喜欢欠人情,“我还是转给你吧。”男人也拗不过,一只手臂攀着扶手,一只手翻开手机的黄色收款码,“给。”江律还是不太擅长跟除了傅竞川以外的人打交道,“是一块吗?”男人笑了下,声音很沉,“你是没有搭过公交吗?”江律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他斟酌地回答:“不是的…”男人指着公交车的指示牌,“我们这条线路,在半年前就改成两块了,说是要增加空调费。”江律完全没有想到,就连公交车的车费都涨价了,“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我这就转两块给您。”他避开男人的目光,在颠簸中,找到手机的扫一扫功能,再把摄像头对准男人的手机收款码,把车费转了过去,公交车里很快响起了支付宝到账的声音。男人按熄屏幕,“收到了。”公交车的语音播报器响了起来,“九龙街到了——”播报跟之前一样,先用官方话播报一遍,又用老年人都能听懂的本地话播报了一遍。九龙街属于地段偏僻、但居住人口较多的街道,这辆公交车上的乘客,大部分都是住在九龙街的。公交车还没有停稳,乘客们都往后门挤,而江律也被其他人推搡着来到后门,跟随着奔涌的人流,下了车,来到了九龙街。他刚下车,突然有一种头重脚轻、天旋地转的感觉,他站在九龙街的马路中间,过了很久,才逐渐恢复正常。九龙街的建筑低矮,全都是一两层楼高的砖头房,墙面连着杂乱无章的电线、生锈的配电箱。在墙底下还放着一整排的彩色垃圾篓,因为环卫工人没有及时清理,垃圾都堆成山那样高了,恶臭味熏天,要是夏天,这味道估计会更冲人。这里的公共设施,都比较陈旧,像是几十年前的旧岛,透露着一股贫穷、寒酸、落后的味道。
天已经逐渐西斜,马路都支起了摊子。江律这会儿也饿了,走到了一家馄炖摊面前。卖馄炖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娘,看着却比崔绾缊苍老不少,头发都花白了,裹着条素色的头巾,身上穿着洗得泛白的猪肝红外套,腰间还裹着条半新不旧的围裙。她站在摊子前,用粗糙的手指捻起一块馄炖皮,熟练地将鲜肉、虾仁放进馄炖皮上,不一会儿功夫,个头均匀、又漂亮的小馄炖就包好了。见着江律来了,她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声音被狂野的风吹得有些变了声调,“孩子,要碗馄炖吗?”“要一碗。”江律的鼻头突然一酸,眼前的大娘不是他的母亲,他却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母亲的缩影。“好。”大娘放下馄炖皮,从木抽屉里捡了十只馄炖放进锅里煮,“孩子,什么调料都加吗?”“都加吧,我没什么忌口的。”江律找了个空桌,坐了下来。卖馄炖的大娘很爱干净,小摊的桌子虽然很旧,但桌面没有油污。几分钟后,大娘就将馄炖送上来,馄炖用塑料盆装着,里面躺着十只皮薄馅大的小馄炖,上面飘着葱花、紫菜、红油,还有几根榨菜。看着这一碗馄炖,江律的食欲都被钩上来了,他伸手,从竹筒里抽出了一次性的竹筷子,塑料勺子,他先是尝了一口汤,这汤是瘦肉、虾皮煮出来的,味道挺鲜的。他食量大,吃东西速度也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将小馄炖都吃完了,他端起碗,将碗里的汤都喝了干净。正当他放下碗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把一整碗的馄炖摆到桌前,他正纳闷,一抬头,看到公交车上替他解围的男人。男人穿着身西服,头发蓬松,五官清俊,是张挺耐看的脸,他的脖子上打着条领带,款式稀疏平常,但用在他身上,倒是透着一股清贵,他的声线偏冷,“不好意思,没有位置了,介意拼桌吗?”“不介意。”江律看了一眼,周遭的位置确实是满了。男人搬了张塑料椅子,又从木筒里抽出了双竹筷子,他撕开了外边的塑料包装,将竹筷子取出、掰开,他没有着急往碗里夹馄炖,“你也是住在这附近吗?”江律沉默了下,他现在似乎变得更寡言少语了,像是闷葫芦了,“不是。”男人松了下领口,看着他,似乎只是随口一提:“你看起来好像不太习惯跟别人交流。”江律的心脏猛地收紧,他警惕地看着男人,“这很明显吗?”男人斜睨了他一眼,像是能洞悉一切,“我读过心理学,多少能感觉到一点。”江律抬头一望,看到了不远处的摊子,是卖铁板鱿鱼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没穿衣服,裹着条防水围裙,从冰柜里取出了一把冰鲜的鱿鱼,放在铁板上,用布满油垢的铁铲子,反复去按压鱿鱼,冒出了“噗滋”的声音,像是鱿鱼发出的尖叫声,等鱿鱼烤熟了,老板撒上了孜然粉、辣椒粉,隔了几米远,他都能够闻到香味。他移开视线,又看向对面的男人,“我确实不太习惯。”男人勾起嘴角,“为什么?”江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睛,“我也不知道。”男人碗里的馄炖还一口都没有动,上面的红油,全都沉下去了,上头的葱花也沉淀成了褐黄色,他蹙了下眉头,放下竹筷子,抽出湿纸巾,擦拭着指关节,“没关系,慢慢来就好了。”他转过头,看着对面的清瘦的男人,伸出宽厚而有力的右手,他的指腹带着粗糙的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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