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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听严詹说她失忆时,裴淩并不全信,直到自己亲眼看见她跪在自己跟前,攥着剪刀盯着自己、一副宁为玉碎的模样,还口口声声喊着别的男人为夫君。
裴淩脸色变得极差,猛地闭了闭眼睛。
严詹注意到丞相的神情变化,继续道:“今日是下官安排不当,未曾检查利器,殿下许是误会了什么,才会在袖子里偷藏剪刀……但您也看到了,她性情刚烈,如今又对别人死心塌地,若强行带她走,只怕会引起更激烈的反抗。”
严詹所言,不无道理。
人虽失忆,但这倔强的性子还在,最好是一步步来,让她心甘情愿地肯跟他走,再筹谋其他。
裴淩静默许久,“那便暂时搁置。”
“你先去安排,不要让她病情恶化,还有,她的事先别告诉狄钺。”
严詹拱手领命,“是。”
裴淩拂袖出去。
此时此刻,廷尉王徹正揣着袖子立在寒冷的廊庑下,好不容易等到丞相出现,忙不迭上前行礼:“下官、下官拜见丞相。”
王徹此时的态度,可称得上毕恭毕敬。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极是不安。
着实想不到,今日裴相竟会亲自过来。
若说如今朝中谁最招惹不得,不是天子,而是眼前这位。
裴淩拢袖立在廊庑下,看着外头的雪景,嗓音清淡道:“此番我来,也是要交代你几件事,你仔细听好。”
王徹神色一凛,忙将身子俯得更低,作洗耳恭听状。
“大司马大将军一案兹事体大,圣上虽命你杂治诏狱,且下令软禁中宫、收回皇后印玺,但在此案定罪之前,迟迟拖着不肯降旨废后,可见圣上想要的是什么结果。而今此女既敢击登闻鼓状告此事,你又何不顺水推舟,将此事上呈御前?”
王徹闻言微惊,他原以为丞相是有意促成废后之事,没想到与他想的截然相反,他心底闪过许多念头,踟躇道:“这是否有些不妥,如此一来,太傅那边不就……”
太傅,正是宫中那位正得圣宠的杨贵人之父。
这位贵人杨氏,是在圣上登基以后入宫的,其母乃是圣上的亲姑姑成安大长公主,论出身,杨贵人不输于皇后,只是,皇后为圣上原配发妻,十五岁便嫁给了圣上,数年来顺德贞静、仁孝俭素,虽只诞下了两个公主,但其父官至大司马大将军,地位不容撼动。
可惜,这次段家要是坐实了谋反罪名,皇后也面临着被牵连废黜的风险,后位就会毫无悬念地落在杨贵人身上。
裴相这么做,不就相当于直接搅和了太傅、成安大长公主、以及杨贵人的好事?
王徹想想就瘆得慌。
裴淩听他吞吞吐吐,闪烁其词,转眸,冷冽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怎么?登闻鼓既响,官必上堂,此乃开国之初立下的规矩。王廷尉身在此位,还想欺瞒谁?”
王徹当然不敢。
他顶着压力连连应是,又小心问道:“那依照流程,此案为下官与严长史、御史丞等杂治,严长史现如今正在此处,下官还要通知御史丞同审此女,再……”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不必。”
王徹“啊?”了一声,迷惑抬头。
“那、那不审?”
“你与严詹审,此案我盯着,不会有异议。明日你入宫交供词,我亦会入宫。”裴淩看着廊外雪景,微微垂眼,声线清淡。
御史中丞孔巍,当年在宫中任职,认得华阳公主萧令璋的脸。
在事情完全掌握在他手中之前,绝不能贸然让她的身份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王徹只看得到裴相的侧脸,不知其此刻是什么神情,也更加揣测不出他的意图,只低声应道:“是,下官明白了,请丞相放心。”
裴淩不再多看他一眼,抬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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