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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淳祐耷拉着头,像是要钻进地里去,声若蚊蝇结巴说着话,宁毓承本想让他大声些,见他为难得将欲哭不哭,便往外探出半身,仔细才听了个大概。
“阿娘的病,一时半会好不起来,不能前去花圃当差。叔父家也穷,大牛大柱花妮儿要吃饭,婶母平时做些缝补浆洗的活计填补家用,也没得几个钱,还是花圃当差能多得些。阿娘的差使,可能拜托七郎,由婶母前去替着?”
陈淳祐终于抬头,紧张望着闻毓承,手垂在身边握紧,解释道:“阿娘在花圃帮着搬花,松土,都是些粗活,婶母也能做,七郎放心。”
崔老夫人身子不好,宁氏中馈由大房吴夫人掌管。宁毓承想起昨夜夏夫人要给他做衣衫,让梧桐开她的私库取布料,他沉吟了下,委婉道:“花圃的事情,由大伯母管着,我回去说一声。”
陈淳祐长舒口气,赶忙再次抬手施礼道谢,道:“等阿娘好些,我便回学堂,参加内舍考试。”
宁毓承意外了下,道:“你也要考内舍?”
陈淳祐称是,“我昨日听到七郎要考内舍,回去之后思量了一番,决心今年也考。郑先生称策论文章难,早些进内舍,能多学些。”
宁毓承目光在陈淳祐单薄的身板上扫过,点头道:“好,我们皆努力,一起进内舍。”
陈淳祐终于露出笑容,这次他笑得很真切,能进内舍读书,是他最高兴之事。
回到府里,宁毓承前往梧桐院用晚饭,夏夫人让夏嬷嬷前去端牛乳燕窝,待宁毓承洗净手脸之后,先吃上一盅。
“阿娘,三娘六娘还在陪着二姐姐?”宁毓承见她们姊妹不在,问道。
“说是天冷,就多住几日,待天气暖和些再搬回来。你瞧瞧,她们这是何话!罢了罢了,还是在娘家自在些,虽她们去吧。”
夏夫人笑着抱怨了几句,道:“你今朝回来得倒早,我们早些用饭,你早些去老太爷院子。”
宁毓承说了先紧着考内舍,待考完之后,再去跟着宁礼坤读书之事,夏夫人附和道:“倒也是,等考进内舍也不迟。”
“阿娘,今朝夏嬷嬷去陈家,陈淳祐很是感激,与我道谢了。”宁毓承道。
“到底读过书,倒有礼有节。”夏夫人道。
夏嬷嬷插嘴道:“张氏病得厉害,我不敢进去,怕过了病气回来,就在门外说了几句话。陈淳祐出来招呼,奴婢见他斯斯文文,举止规矩都不缺,还是明明堂教得好。倒是陈家二房,陈进斗不在家,那个于氏眉眼虚浮,眼睛巴在了我送去的东西上,羡慕得恨不能抢进自己家去。”
“穷,便眼皮子浅。”夏夫人淡淡道。
“夫人说得是。”夏嬷嬷赔笑,道:“听说陈进斗爱好脸面,喜吃酒,赚的几个大钱,大半都吃到了自己肚子去。陈家两兄弟感情好,陈进全不在,陈进斗自是帮着大嫂侄子们,平时多有看顾。张氏生病,他翻箱倒柜将家中结余的几个钱,全拿给陈淳祐前去给张氏寻医问药。钱是于氏辛辛苦苦攒下,以前她不敢吱声,盼着陈进全得官,她好跟着去享福。谁知陈进全一去五年,于氏便翻了脸,陈进斗哪受得了这份气,打得于氏鼻青脸肿,还扬言要休了于氏。于氏也抓了陈进斗满脸伤,收拾包裹佯装要回娘家。”
“娘家哪那般容易回,于氏说说罢了。陈进斗断不敢休弃于氏,于氏给他生儿育女,伺候他,府里如于氏这般的粗实仆妇,从牙行买一个也要花上五六贯钱,每月月钱五百。目不识丁之人,也算得过来这本账。”
夏夫人斜倚在软榻上,呵了一声,“陈进全若是得了官,以后于氏的日子,才会更艰难。”
宁毓承静静听着,夏夫人朝他看来,忽地笑道:“这些家长里短,亏你听得这般出神。”
“阿娘,陈淳祐恰提到了于氏。”宁毓承将陈淳祐所求之事说了,夏夫人听得眉头一蹙。
“张氏的差使,她生病在家,总要有人做。张氏并非家生子,又非如桐歌等近身伺候之人。当初便看在陈全进的份上,许了张氏这份差使。她生病一走,便有人顶替,哪还会留着。张氏陈进斗在府上当差,如何不清楚府里人事安排。只怕是张氏瞒着陈淳祐,不让他担心。陈进斗知晓,于氏也就知晓。夏嬷嬷前去陈家,他们便攀附上来了,指使陈淳祐出面来寻你呢。”
宁毓承道:“阿娘,既然当初是看在陈进全的份上,大伯母可还会继续看着,差使还在?”
夏夫人一愣,抿嘴笑了起来,道:“瞧我,还不如七郎考虑周全。你大伯母当家理事,自是里里外外都打点得妥帖周全,无人不夸赞。这份人情,你大伯母肯定记着。都是陈氏人,陈氏兄弟情深,情面给谁都一样。明朝我与你大伯母去说话,你别管了。”
宁毓承见夏夫人神色戏谑,夏嬷嬷也笑而不语,想着布料衣衫的事,估计大伯母钱夫人并非夏夫人夸赞那般。
夏夫人聪明通透,宁毓承没再多言。用完晚饭后,施礼道别前往宁毓闵住的松竹院。
宁毓闵是宁悟晖长子,三房的院子在宁府西面,从二房居住的西北面出去,穿过夹道,经月亮门过一座小花园,便到了二房的院落。
夹道风大,宁毓承裹紧风帽低头往前走,福山福水提着风灯随侍左右,过了月亮门,宁毓闵从花心亭走了过来。
宁毓承赶紧抬手施礼:“二哥怎地在这里?”
“我见你没来,正待来找你。”宁毓闵道,侧身走在前,道:“既然你来了,我们赶紧进屋,外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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