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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四目相对,迟鹤亭眨了下眼睛,忽然喉头一紧,心跳加快。这些日子,两人都会很默契地避开这类话题,出身、来历、过去……那些东西仿佛就该被葬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缄口不言,互相以沉默封存,如履薄冰地在上边行走着,与对方擦肩而过,渐行渐远。他日再遇,依旧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眼下……这是什么意思?“以前发作的时候也很凶险,熬过去便无事。”顾渺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拿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定定地瞧着他,片刻之后,喉结微微滚动,仿佛将到了嘴边的什么话咽了下去。迟鹤亭回过味来。这分明还是在指责自己多管闲事。他挑了下眉,道:“所以,将毒逼出来永绝后患,倒是我的不对了?”顾渺没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晕晕乎乎的,只觉得眼皮愈发沉重酸涩,一不留神便将方才藏起的话吐了出来:“以前也没人替我逼毒……我不知道……会怎样。”许久,床边的人都没有回应,似乎是离开了。他闭着眼,蜷缩着,那不知从何来的寒意拼命往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缝里钻,仿佛浸在冬日的冰水里,冷得骨头都疼起来。好痛。好冷……数九寒天里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大雪,轻轻掩埋了废墟里的所有尸骸与亡魂,刺骨寒意从背后庞大的铜制机关透过来,将那藏在夹缝里的幼小身躯冻得瑟瑟发抖。机关壁外传来嘈杂的人声,来回奔走,似乎是想砸开这堵厚重的石墙。“他娘的,叫玄宗抢先一步,一把火全烧了,连个屁都没留下!使点劲啊,没吃饱饭吗?一堵破墙都砸不开?”“这里头肯定还有好东西,拿出去换点钱……诶开了开了!”“怎么还有个小兔崽子?剩下的净是破铜烂铁……晦气!能值几个钱?哎哟,还咬我!”“别别别,别弄死了。那些黑巫不是最喜欢买这个年纪的小崽子吗?卖了换点酒钱,也不算白跑一趟。”……有人轻轻地拍了拍他,顾渺发出一声呜咽,分不清是梦还是别的什么,像只受伤的幼兽,循着那一点暖意靠了过去。迟鹤亭抱着被褥回来的时候,没想到会见着这样的顾渺,眼角挂着一点泪痕,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不住发抖。他愣了半晌,才把手里的那床被子给盖了上去,又安抚地拍了拍顾渺的背,纳闷道:“真有这么冷?”下一瞬,顾渺就连人带被滚了过来,撞进了怀里。迟鹤亭:“……”一时半刻竟没能反应过来将人推开。顾渺睡得很不安生,一惊一乍的,没个消停。依稀间,迟鹤亭记起了昨天夜里那咯着自己还不停动来动去的东西,呆愣片刻,终于确认了那玩意儿也许可能大概好像就是顾渺。……难怪早上会被直接扔下床。可瞧这架势,昨夜八成也是顾渺自己钻过来的。真是冤得六月飞雪。迟鹤亭当即就想把人推开以示清白,但顾渺哆嗦得实在厉害,想了想,还是隔着被子轻轻将人搂住,一下下拍着背,道:“顾三水,是你占我便宜……听到没有,你自己靠过来的,别赖我。”顾渺的烧反反复复,好了又起,病得奄奄一息,几乎连粥都喝不下了。百草堂大门紧闭,药柜的抽屉开得七零八落,迟鹤亭反复踱着步子,那叫一个焦头烂额。顾渺生病的第二日他便看出蹊跷了,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发烧,是寒毒发作。又是毒。但好端端的,怎么会冒出个寒毒?还如此厉害?他不得不承认顾渺说的话有几分道理。那天夜里不知名的毒或许是曾经发作过几次,熬过去便不会有事。而这毒的作用,就是牵制那更为凶猛的寒毒。自己不明就里,贸贸然将毒逼了出来,寒毒失去压制,立刻便开始作妖。这事还真就得算在自己头上,捏着鼻子也得给他治好。迟鹤亭辛辛苦苦将药柜和药库里的所有药材都清点了一遍,坐在地上,颇为头疼:“还少一味。玄阳草这东西……一时半会上哪去找?”这草药说来也不是太稀缺,但产地离灵诸州十万八千里,又不是什么用途广泛亦或是昂贵的药材,一般不会有人花大力气弄来卖。他无奈地叹了声,草草收拾了下挑出来的几捆药材,打算先做点压制寒毒的药出来试试。顾渺若是再烧下去,怕是真要死了。海棠树下的小泥炉又燃了起来,砂锅里冒出阵阵苦涩的雾气。直到天色渐暗,才煎出一剂。他端着煎好的药进了屋,舀了一勺递到顾渺嘴边,轻声道:“醒醒,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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