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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稚圭拾起一本书来,将书上的碎叶子掸去了。又问了一声:“范公当真要走?”年过半百的范希文身子骨还算硬朗,直起腰来,接过幼子范纯礼递过来的布巾子,将额头的细汗蘸了去:“官家都允了我的外放,稚圭何必再劝?”韩稚圭注视着十步之外满面风霜的老臣,语气沉静而收敛:“富彦国也说要走。风闻保州又闹了乱子,军费之事棘手,他自请外放去做河北宣抚使,听晏相说,官家也已经点头了。”范希文愣了愣,半晌后才叹了一声:“应该的。”韩稚圭又道:“若永叔知道没能留得住你们,怕是会千百倍地自责。”范希文道:“形势如此,怪不得他。世间非议若能汇聚于一人,算在我身上便是了,不必牵连更多。”直到此时,韩稚圭才终于忍不住哀伤之色,年轻的御前重臣眼圈泛着红,语气似不舍,更似不甘:“希文兄……”范希文笑起来,沾着尘土的手往布巾子上擦了擦,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手臂:“又不是阁奏对,昭告新政之事历历在目。如今范公未改其志,只是官家怕了。”罗月止按住他肩膀:“人多眼杂,怨怼之语要少说。”“咱这中书、枢密两省,过个百八十天便要换一批新相公,如今外放出去,又不是再不复用了,日子还长着。”罗月止安慰道,“不是还有你们么?”郑迟风与罗月止对视一眼,知道他的好意,弯起嘴角笑了笑。其实两个人都清楚,在这么个人言可畏、谗言诛心的年代,当世真正有魄力扛起新政大鼎的,不过那么伶仃两三人而已。没有人振臂高呼,他们不过是聚集在火光四周、流离失所的萤虫。郑迟风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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