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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钟意偏偏又存在于每一个记忆的缝隙里。枕巾上有她的一缕发丝和残香,冰箱里摆着几百个她包的饺子,牧鸿舟的脖子上挂着她亲手戴上的龙纹玉佩。他属龙,钟意有一点点可爱的小迷信,很喜欢给他各种带龙的贴身小玩意,钢笔,背包,玉佩。夏季燥热的车厢,钟意捏着从拍卖会上拍来的玉佩在他眼前晃啊晃,她以为她在用玉佩施催眠法,其实她才是叫人看得出神的那一个;无数个旖旎火热的夜晚,钟意大胆直视他的眼睛,喜欢咬他的手指或者衔着他胸前的玉佩,顺便用调皮的舌尖舔他的喉结,两眼微眯着,很放肆地呻|吟;笃笃切菜声和喷香扑鼻的厨房,钟意亭亭立着,脑袋低下去一点,细伶伶后颈从黑色毛衣里钻出来。她把切好的葱花拍进碗里,撩起颊边一缕碎发,偏过一点头往门口瞟他一眼,那一刻风情为美貌扣动扳机。她是诱捕他的阿芙洛狄忒,风流又狡猾,自己全身而退,却留下那么多点点滴滴,提醒牧鸿舟现在他有多么狼狈。酒瓶倒在床边,他倒在床上,身体深深地陷进床垫,他在连绵不断的梦境里和钟意反复相遇,又反复错过。一场高烧被大剂量的退烧药暴力镇压,牧鸿舟走进浴室洗去一身酒气,在阳台上吹了会儿冷风,他驱车前往梨华湾。上次钟意大半夜闹着要去看日出,她说她在梨华湾小区门口等,她外公住在那里。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由钟意亲自给出的理由。当初是她说的开始,不能因为她不想玩了就任性地结束这场恋爱。他们是在恋爱啊。到了才发现小区这么大,一幢又一幢的别墅立在规划纵横的路网中,看着像一个蓊蓊郁郁的迷宫。小区门口有很严格的安保,牧鸿舟进不去,又不甘心就此离开,于是他调转车头停在路边等。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他想起那天一通电话就从家里跑出来的钟意,她当时好像也是在这个位置,等了他快一个小时。漫长等待的过程里,钟意在想些什么呢?一定是一边骂他,一边又不肯走,固执地等一个结果。或者等到路灯熄灭,或者等到奇迹出现。那天钟意等到了她的奇迹,今天牧鸿舟也等来意外惊喜。张明从小区出来,如往常一样和保安打招呼道别,见保安频频朝马路外张望,不由得也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道修长身影倚靠车边,风衣短靴,年轻又锋利,流畅的下巴线条扎进衬衫领口,眉眼深邃,鼻骨高挺,肩上落雪。年轻人站在雪意飞扬的冬季街道,乍然一望仿佛是一张精美的画报。钟意以前发过牧鸿舟的照片在朋友圈,张明当时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如今钟意走了,他巴巴地跑到这里来,两人关系应该不简单。张明主动上前:“你好,请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张明上下打量牧鸿舟的同时,他也迅速扫了一眼面前这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装束近乎强迫症的一丝不苟,公文包黑皮鞋,胸口插|着一根黑金钢笔,不像是居住在富人区的居民,而应该是能出入他们家庭的高级助理一类的职业人群。“你好,”牧鸿舟点头,与他握手,“我想请问一下方知祝先生今天方不方便拜访。”牧鸿舟觉察对方的手微僵,表情也冷了几分。张明慢慢收回手:“方董事长三天前去世了,我是他的私人律师。”牧鸿舟一愣,有点懵地:“什么”“你是钟意的前男友,对吗?”张明打断他的话。前男友。这个词像一把匕首刺中心脏,一口寒气吸入肺里,冷得五脏六腑都在发抖。张明还在等他的回答。他闭了闭眼,呵出的热气迅速消散在空气里,试图转移话题:“请问她为什么突然要出国,您能联系到她吗?”其实有个答案已经在心里呼之欲出。“那么你就是牧鸿舟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明。”张明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他:“找个暖和的地方坐下说吧,刚好,我正要联系你。”临近新年的加班狂潮,工作时间的咖啡店生意冷清,服务员很快端上两杯蓝山。牧鸿舟往里加了一块方糖。牧鸿舟听张明讲述方知祝从病重到死亡的时间过程,喉间发苦,有些意犹未尽地又往咖啡里加了一块方糖。细长的金属勺一圈一圈搅着,搅出一场沉默的飓风。方知祝病危,碧海出事,南北两座城市,钟意两边奔波,两边失去。她的父亲在她面前跳楼,她亲眼看着外公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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