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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安望着天上月,心道:真是狗都不叫的好时辰。
难为她却要离了暖寝高枕,只为帝王兴起一句口谕,即刻肃整衣冠进宫觐见。且宵禁后严禁马蹄声,纵马不需一刻的路程硬生生在轿里晃了近半个时辰才到。
晃得人心生倦烦。
这地头,莫说遛马没有地方撒野,举杯喝酒还需抬袖,连说话,也要提防别人笑里有没有藏着刀。
就如今夜。
目光扫向宫门边,随侍帝王多年的掌事太监禀禄持着柄灯笼走近,躬身向她行礼。
“陛下漏夜传召,有劳王爷走这一趟。王爷随咱家这边请——”
帝王传召,本是不用身边掌事太监过来。无奈说起被传召的人,实在声名太盛。
手底下管着的小太监们一听是请这位,还是深夜扰人清梦的请法,纷纷吓得如缩头鹌鹑,动也不敢动。
怕出差错,禀禄只得大肆斥责了众人一番,低眉提灯,亲自过来接人。
灯笼浮着光,在满目鸦色中依稀照清前面人蟒袍一角,风卷翻飞的袖尾上赤金绣线繁复厚重。
一只袖子,价值便是平常人家数年吃喝花用之数。
近半年来,帝王垂袖听政的金銮殿上,这人这身朱红镶褐金一直位列于百官之首。
木秀于林,遑论来往一众紫绯青灰官袍里这抹独一无二的金红色。
禀禄伺在高台帝王侧,看得分明。
帝诏特赐,昭显隆恩。朱衣上刺蟒,同时也刺满了言官们弹劾其言行无度、骄横张狂的上告谏言。
能使向来面和心不和的诸多言官这般同仇敌忾、群起而攻之。要么是如覆灭前朝的奸佞之流,权柄过重甚至只手遮天,大有谋逆之势。要么便是目中无人,行事无界,已然触犯到文臣们的利害关系。
眼前这位,两者都占。
那些谏言被帝王一律撂在案台上落灰,说卿为朕之肱骨臣,岂可教人妄议。可伺候久的、揣度着一二分君心的人都在等,等什么时候灰尘扫尽,就要逢火大烧起来。
也是,按这位今时今日的功绩与声名,又有谁能不忌惮呢?
忌惮便要除去,无法除去便收揽为我所用。几位皇子在帝王眼皮子底下不知动了多少手脚,却都只是白费心思,不能将其收入麾下。
若非帝王春秋正盛未有立储之意,若非朝堂上恰借此制衡——
禀禄思绪乱飞,面上半点不显,踏上通往正殿的汉白玉阶时照例提醒当心。
昭清殿近了。
廊道上次第悬摆的长明灯,将整座宫殿映得辉煌如昼,撕开了这浓暗春夜下一点金玉表相。
远远地,借着这三分光,今安顿足凝目。
禀禄跟着停在两步台阶下,出声相询:“王爷,怎么……”
他边说,边稍稍向上提了提灯笼照路。
案台上落灰的一堆谏本里,除开弹劾此人种种恃功而骄之事外,口诛笔伐最多的不外乎为以色笼招、结党营私,大有不臣之心。
禀禄头次听闻还觉稀罕。
什么模样的人,竟不是用权钱,而是用美色去笼络党羽。更稀奇的是,言官们竟将这一句反复掰开揉碎,次次换汤不换药地呈上来。
帝王说可笑,但从不驳斥。
美貌人在这宫墙里头多的是,但看三年一届选出的后宫三千佳丽,花开不重样。前有梁妃盛宠多年雨露,后有胡姬鼓上揭面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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