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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为,恩师司徒大人挂念南下的爱女,命下官此遭代为一叙。”
——
出去会客堂,迎面在廊下见得一道月白身影。
薛陵川先是一瞬恍惚,继而迎上回身看来的人,恍然道:“故一,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故人一逢旧忆篇篇,拦也拦不住。
与薛陵川结识交好时,也是燕故一的最是风光时。
家世显赫,天资卓绝,前呼后拥。
而后,门庭寥落,哀嚎遍天,九族株连。
其实在长久的时间逝去后,燕故一已经对这个据称是旧时好友的人无多少印象了,但现在一面,竟从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容上窥得一二分幼时的熟稔,与些许纷沓而来的旧景。
燕故一轻轻一笑,像在笑那些过眼云烟,也像在笑如今所谓的故人相逢。随后他笑意敛起,合袖作揖:“薛大人有礼。”
薛陵川将眉头轻皱:“你我何须如此生分。”
“不然该是如何,谈笑风生,还似从前?”燕故一直起脊背,抖落宽袖,神色不掩讽刺,“可燕某实在不敢,也实在听不得你们王公显贵屈尊踏入此地,分与低贱人的一丝半点怜悯。”
闻言,薛陵川狠狠一怔,几分物是人非的怅然涌上心头,踟蹰道:“你为何这般说话,如此、如此……”
到底是读书人,说不了太重的侮辱词汇,还是燕故一替他接了口:“愤世嫉俗?是非混淆?还是,尊卑不分?”
遍观这些高门子弟,令人厌恶又艳羡的,即使自我以为放低了身段,仍是一身俯视着你的理所当然的清高。
他燕故一真是羡慕妒忌得很。
所以他近乎讥笑:“要求一个家破人亡背井离乡多年的人,还似从前?薛大人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些。”
听到这里,薛陵川只当他的心绪全是因旧时记忆的辗轧,而生出的愤然与不甘,他叹息道:“我知去北境后你经历过许多磨难,但这些年失地收回也有你的功绩,你本可凭此重振门楣,以效先人的荣耀。何苦再沦落到这种地方,埋没了自身才华与志气?”
不料苦口婆心的一番劝,被面前人毫不领情地无视,如掸落袖上的尘埃:“你真是说得轻巧,你未经我苦,来劝我善,你是吃饱了撑的吗?”
薛陵川自觉失言,道歉一句。
燕故一已然撂下薄薄眼皮,语出惊人:“而你所谓的重振门楣,先人荣耀,不也是在这权贵横行的世道,年复一年世袭那些个陈俗陋习,顺应则兴,违逆则亡。”
“这样的门楣,不要也罢。”
话落,在薛陵川蓦然瞠大震惊的眼瞳中,燕故一心头油然而生几分痛快,因着这几分痛快,他再次看清了自己不曾驱去的虬结丑陋的仇恨根源。
原来走了这么久,仍是梦魇笼罩。
不是不感慨的,彼时长街打马而过的一群人,人人依着祖训家规毫无阻碍地成长起来,蒙受家族庇荫,入仕为官,俯为圣人民生,仰求无愧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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