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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山后来才从各方得知一些细节,他生日那周,他这里只是阴雨不断,子阳那边却是连日暴雨,从村子到县上的班车安全起见停运,他爸妈是滞留到他生日前一天才见不下雨了,连忙自行驱车离开。
车虽开得谨慎慢速,但在没有铺设山体防护网的路段,山间土壤受连日降水渗透侵蚀而变软、失去支撑力,意外发生了小范围的山体滑坡。
山上轰隆作响,他们闻声不对,但为时已晚,泥沙俱下,前驱车在急加速时打滑侧翻,随落石土块一起被冲下山崖。
牧山的爸妈是为了赶“头等重要的一天”才如约出发——可牧山往后余生的每一个重要瞬间,他们都赶不到了。
牧山拒绝相信,感到愤怒:“我只是过个生日而已!这种天气他们根本不会赶路!他们那么多年从没着急回来!”
回应他的只有外婆的眼泪。
他茫然无措地回想,爸妈打电话说归期不定时,他语气冷淡吗?责怪他们了吗?发脾气了吗?
牧山的生日在爸妈去世的后一天。
但他是在一个月后的葬礼上才恍然“长大”的。
他站在两鬓发白的外公外婆身边,明明二老才是家中产业的掌舵者,并且身体康健、精神矍铄,脊梁像两根定海针似的,可他仍然从宾客的眼神中读到了怜悯。
小少爷过得太顺,或许他年纪轻轻就懂“鸟为食亡”的社会规则、懂“无利不起早”的商场规则,却从不懂“世事无常”的人生规则。
人有通天权利、雄厚财力,也挡不住山间一场急雨。
牧山高考没有发挥出应有水准,他原本该是“考取国内名校但选择出国”的那一类,最后成了“没考好干脆出国”的那一类。
高中毕业,学校组织的成人礼活动由外公外婆陪伴参加,他即使发挥失常,也仍能跻身优秀毕业生的行列,可他还是感受到了老师同学没宣之于口的惋惜之情。
矛盾地,他的自尊心和自弃心一并疯长起来。
外公外婆从和蔼的“隔代亲”变成了严厉的引路人,没了爸妈两副羽翼的遮挡和撑顶,那些和家业相关的重担又要往牧山的肩膀上压。
牧山想,爸妈可以的躲的,他未必就不能躲吗?
他以学业为由在国外潇洒六年,唯一没躲的事,就是替他爸妈维系和子阳村小学的捐赠关系。
郑如兰对他的看顾与歉疚来源于此——
他对乐柠的上心与在意也大都来源于此。
牧山驱车在高速上疾驰,超速罚单是肯定要吃的。
他一路胡思乱想,明明自己就和“山”犯冲,还偏偏顶着这个字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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