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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金坊街笼罩在薄薄的秋雾中,几缕晨光穿透雾气,洒向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上。每一家铺子的匾额都在晨曦中泛着微光,字字如雕。官使库、解库、交子务、钱庄、当铺、票号、商会……瑶京乃至整个大沅的财富在此汇集,气派非凡。
街上商贾云集,富商们穿着华贵的衣袍,头戴玉冠,或站或走,谈笑风生。在晨光的映照下,他们神采飞扬的模样显得更为耀眼,那自信笃定的神情让人不由得相信,这些人随意一句话便能搅动这座瑶京城的商势。
而街道的最里边,几位神色窘迫的百姓低着头,抱着破旧的包裹排在当铺前,目光焦灼、神色憔悴。有人将包裹紧紧揣在怀里,双目带着几分警惕,不安地环顾四周;也有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攥着手中的包裹,脸上尽显无奈与疲惫。他们衣着单薄,在萧瑟的秋风里显得形销骨立。
青枝看到这一幕,轻声说道:“郡主,坊间传闻浮生堂的蔡东家宅心仁厚,典当期限比别家更长,利息也更低。”
叶斯年冷笑一声,目光落在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身上,语气中满是讥讽:“都是吃人的地方罢了。拉长期限、放低利息,不过是怕他们跑了或者死了。不过是打着怜悯的旗号,收割贫民的血汗罢了。”
她的话在这片秋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浮生堂的大门“也在此时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叶斯年与青枝跟在几位百姓后面进入当铺。柜台高至成人胸口,顾客需要将典当之物高高举过头顶,才能递到朝奉面前。叶斯年不禁感叹,还真是“居高临下好压价”。
叶斯年环顾四周,正准备寻找合适的人交涉,就听见朝奉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句,毫不掩饰地唱出每件物品的名称、特征、品相和估价——
“一对旧银簪,成色七分,稍有裂纹,估价……五钱银!”
“一件旧棉袄,面料已旧,补丁多处,估价……三十文铜钱!”
“一只铜碗,旧物有残,估价……一十文!”
“一只木制手环,孩童之物,磨损严重,估价……十五文。”
这些物件,或是传家之物,或是日常用具,或是对寄托逝去亲人的思念。有人点头道谢,有人拱手致意,然后匆匆收起当票,小步快跑地离去,仿佛生怕下一刻会生出悔意。
贫苦百姓所求的,从来不是什么怜悯,而是真金白银。浮生堂里各取所需,只认物不认人,没有轻蔑的言辞,也不设一排护卫,倒也的确算得上是一种宽厚。
叶斯年看到柜台一侧有个小窗,一人端坐,神态沉稳,身边摆着茶盏。叶斯年猜测那人才是掌柜,便径直走向窗口,取出令牌:“我要见蔡东家。”
太子的令牌以温润的白玉雕琢而成,玉色如霜,表面隐隐泛着清冷的光泽。正面以浅浮雕的云纹环绕,边缘以金线细细勾勒,,中间刻着一个篆体“东”字,背面则雕有瑞兽“白泽”图案,估计是指他东宫太子的身份吧。
掌柜见到令牌,神色微动,不敢多问,恭敬地低下头,低声道:“请小姐稍等一二。”随后,他转身快步离开,动作迅速却不显慌乱。
不多时,一个头发微白的男子从内堂缓步走出。此人身穿一袭青布袍,衣袍朴素干净,面容沉稳,步履稳健。他走上前来,拱手微微躬身道:“在下蔡某,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她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开口要这么多银子。看着蔡东家对她如此恭敬,她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反正太子说了银子管够,可不得给他个面子。于是她也不多废话,直接道:“我需要五百两。”
她将令牌递给蔡东家,原本以为是要典当此物,却没想到蔡东家见了令牌,神色愈加恭敬,竟后退几步,郑重拱手行礼,低声问道:“小姐需要现银还是银票?”
她愣了愣,尴尬地收回令牌,轻咳一声:“银票吧……”
“蔡某这就吩咐下去。”蔡东家恭敬地答道,随即退下。
青枝在一旁瞪大了眼,忍不住凑近小声道:“郡主,太子竟这般阔绰!那我们多来几次,是不是就成瑶京首富了?”
叶斯年被她的妙计逗乐了,挑眉把令牌递给她,笑道:“那要不给你?你每天来取五百两。”
青枝像炸毛的小猫般,猛地挺直了身子,头摇得像拨浪鼓。
叶斯年笑意未减,忽然想起自己决定入宫的事情还未与青枝提起,心中一沉,想着晚上得好好与她聊聊。若青枝不愿随她入宫,她便给青枝一些金银,或是在瑶京帮她置些产业,好好安顿下来。
蔡掌柜很快便出来,将银票递给叶斯年。叶斯年轻轻道谢,随即与青枝一同离开。
此时的金坊街愈发热闹,行人熙熙攘攘,笑声、吆喝声、叫卖声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常。
两人一路前往仙乐坊。白天的仙乐坊少了夜晚的喧嚣,但依然显得奢华气派,雕梁画栋,处处透着讲究。勾栏内,戏班子正排练节目,叶斯年一眼便看到了昨日的班主,只是那位女巨人却不见踪影。
叶斯年径直走上前,班主见状,连忙恭敬行礼,堆笑道:“小人昨日失礼,不知是郡主大驾光临,多有怠慢,还请恕罪。”
叶斯年心中微微一沉,隐隐感到不安。这个班主调查过她的身份了。她不愿与他多言,直接示意刚到手的五百两银票,冷声道:“人和卖身契给我。”
班主看着银票,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随即掩饰住内心的渴望,笑得谄媚又小心翼翼,缓缓说道:“郡主息怒,昨日小人确实不知是您。只是这买卖嘛,向来是价高者得……”
叶斯年闻言,心头怒火升起,没等她开口,青枝已经抢上一步,眼神凌厉,厉声质问道:“既然知道是宁安郡主,还不交代清楚?”
班主贼眉鼠眼,陪笑道:“郡主恕罪,您可别为难小人。昨夜花月阁的东家也找过小人,他们可是出了八百两啊……不过既然知道郡主身份,小人自然不敢怠慢,只是……这数目相差太多,小人这戏班子走南闯北,吃喝开销也不小啊,郡主您看……”
青枝已按捺不住,手已落在刀柄上,微微抽出一截,刀光隐隐闪现,目光冰冷。
班主见状,连忙摆手,讪笑着说:“人还在,人还在,只是……这花月阁实在出的价太高,小人也是难为啊……”
叶斯年一边听着,一边冷冷看着班主,心中已然明白,原来他是想借机坐地起价。但那花月阁出价八百两,倒让她心生疑虑:究竟是班主故意抬价,还是真有花月阁愿意以高价收人?这花月阁什么来头?
叶斯年心知其中有诈,冷声说道:“我要先见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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