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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充满歉意地朝着对面的姚复笑了笑,手里摩挲着那帕子:“好料子,好料子……呵呵。”
然后他就把帕子塞进了袖子里,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笑着对旁边的瘸腿男人说:“回头洗洗,给我家囡囡做生辰礼……”
应瑕有些不自在地往前坐了坐,对姚复说:“点菜吧。”
姚复点点头,叫来了跑堂的——那是个年轻男人,二十七八,健全人。
这家酒菜是固定的,酒是自酿的浊酒,味道不比启封那说书堂子卖的多好,菜也只是些小菜,什么白菜啊蘑菇啊,都是些随处可见的菜。至少这几年还没闹饥荒,蔬菜不做征税用,也还算充足。
“往年都是六个月征一次兵,一半派去打仗,一半去修皇陵。”应瑕抿了一口酒,“我听说这几个月皇陵完工了,北边的匈奴也送了质子……”
可算是稍稍太平了,只要皇帝别再一时兴起修什么宫殿运河,大约“明年人们就能得到休养生息了。
新涂晃着酒杯,出神地看着天花板,好像他那后。红颜知己在天上一样,愣了好一会儿,绣口一吐:“没准呢。老皇帝天天求仙问药,搞不好哪天就死了,到时候还得修皇陵。”
皇陵都是从皇帝继位开始修,原本用不了多少人,例行的徭役完全够用,可这连年征战早就过度消耗了人口,再修皇陵人手明显就不够了。
何况说是徭役,这么多年也没见几个人回来,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给皇陵陪葬了。
姚复撇撇嘴,埋头喝酒。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旁边几桌的客人们喝高了都是又哭又笑,一边念叨着什么时运不济,苦尽甘来,一边继续往嘴里灌酒。
眼见着越来越闹腾,应瑕揉揉太阳穴,示意姚复去结账。
姚复站起身来,路过应瑕身边时,后者不动声色地拉了拉他的袖子,随后一小块硬物被递进了手里。
于是路过瘸子那桌时,姚复顺手把那银子抛在了桌上。去结账时姚复还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应瑕怎么想的,万一那桌人是为了骗钱呢?
为了逃兵役故意戳瞎眼摔断腿的也不在少数。
姚复多拿了些钱,叫老板娘去清场,把那些醉鬼都弄出去。
老板娘拿了钱会意:“诸位,本店要打烊了!赶紧结了账回家去罢!”
大多人都是有分寸的,不过是借着酒力好好发泄,都不至于醉到让家里的妻子儿女来接人的地步,大家心里门清——这种时候,不给家里人添麻烦的好。
那瞎了一只眼的收起桌上的银子,脱了那跟他的尊容完全不符的干净外袍,把半桌子菜打包,等到人快走尽,又去扫荡了其他几桌子剩菜,最终站在姚复那桌前,向着桌上坐着的两人拜了两拜,没说话,带着瘸子走了。
没有哪家营生愿意收两个残疾做工,两人种地也不利索,大约就是想出点钱买醉,顺便捞点别人剩下的剩菜。这年头只要是能勉强饱腹的大约都不至于捡人家的剩菜。
应瑕也站起身想走,姚复连忙回来拉着应瑕坐下:“再吃点吧。早知道就把那两个小丫头带来了,这么多剩菜……”
说多也不多,都是些素菜,简简单单的四个小碟子。不过是味道淡,不怎么好吃,就显得极多了。
“这年头谁都不容易。”新涂咬着筷子含混不清地说。
老板娘开张估计也是迫不得已,马上就要入冬了,再不赚钱谁都活不下去。多赚点就能从乡下那些农人手里多买二两菜。
那跑堂的似乎就是老板,两人利落地把桌子收拾干净,老板娘又去端了两盘菜,随便找了桌子坐下开始吃饭了。夫妻两个一边吃还一边叽叽咕咕地互诉衷肠。“
也许也不是互诉衷肠,反正听着是很亲昵,但又极富哀怨之感。
“老板娘!”姚复忽然勾头喊了一声,“还有酒吗?”
老板娘扭过头,尴尬赔笑:“没,没了。明日的酒还没买呢,我们这也是第一日开张,没什么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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