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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面在月光下散着清寒而不祥的冷光。
他用丝缎将刀面打理好后,将刀化作一道流光,敛于袖中,又取出一把跟随他多年的佩剑“春风词笔”,束于腰间。
这世上若有竹子成灵成仙,大抵就是他这副模样了。
换刀为剑后,他从怀里取出常伯宁送他的通信手令,指尖在令牌纹路上徐徐描摹。
手令上还带着淡雅的杜鹃花香。
他把手令贴在胸口,神情是难得的柔和。
只是这柔和中存了一点困惑,好像连他也弄不清楚,他胸中这团没来由的柔和,究竟是因为什么。
耳畔遥遥传来一段对话,好像是被风从遥远的过去吹来的,声音茫茫的,听不很真切。
“……常兄,你以为,何为正道?”
与他对话的少年坐在他面前,身着半旧而柔软的宽袍大袖,端庄地正襟危坐,一板一眼地答道:“人间正道,天下为公。”
自己抬起袖子,彬彬有礼地作出“请饮茶”的手势,再问:“正邪何来差别?”
对面的少年捧起热腾腾的茶杯:“正道只得一条,道阻且长,邪道千千万万,道易且短;正道求的是天下太平,邪道求的是独善自我;正道大道朝天,宛如中天之日,坦坦荡荡;邪道前途未卜,宛如万古长夜,执炬而行。”
少年顿了顿:“……虽说世人认定,正邪之间,水火难容,但在伯宁看来,道皆为道,本质没有高下之分。”
记忆里的自己笑了一声。
那个时候他还知道该怎么笑。
他问:“常兄是否将邪道想得太过理想?”
少年不避讳自己的天真,坦然且虚心道:“这只是伯宁愚见,难免浅薄。”
他并不作答,只是温声安慰道:“浅薄是当真谈不上的,常兄莫要妄自菲薄。你不看重正邪之别,既是好事,也可理解:你有个剑走偏锋的师父,还有个有‘道邪’之称的师弟,潜移默化,难免有些影响。”
常伯宁笑道:“师父与如故又是不同的。韩兄要是拿这个问题问师父,师父定然会说,只要不肆意为祸,只修持己身,那么三道之异也只存于偏见之中;如故则会说,吾即正道,与我不同的,都是邪道。”
二人相视而笑。
对石榴树上的青年而言,这段记忆清晰异常。
……不明缘由的清晰。
鼻端拂过青草淡香,天边浮过一抹淡云,一切都是极柔和的样子。
二人身边还围着其他人。
因着师父趁他不备、偷了他一步棋,荆三钗又与他的师父冲虚君就“谁不要脸”的问题争执起来;师父指月君新近得了一张琴,坐在桃花树下,信手抚弦,弹奏二三古韵;燕江南饮醉了酒,倚在树下草坪上打着扇子纳凉;风陵逍遥君一手在前,一手背于身后,与爱徒封如故切磋剑法,金铁碰撞,丁丁有声。
他则与常伯宁坐于一片喧嚷天地之中,面前是两杯淡茶,一壶香片。
明明有那么多人在身侧,但他觉得,天之下,地之上,仿佛只有他与常伯宁二人。
青年虽是身陷回忆,也不耽误他对外界的动静产生反应。
……有人来了。
一阵草叶的窸窣响动后,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树下。
“时叔静?”来人挑开底部的石榴枝,仰头望着他,诧异道:“我就觉得这附近有熟悉的灵力残留,果真是你。……你在这里作甚?”
青年自行断了回忆,重新掩好面纱,藏好面容,纵身跳下树,面无表情地行礼道:“卅总领。”
“总领”是卅四在不世门中的称谓。
卅四大步上前来:“你怎么在这儿?”
青年敛了眉目,轻声道:“听说剑川出了事情。我与剑川有些渊源,便前来查看。”
“你倒是顾念旧情。”卅四嗤了一声,“没接到云海令?”
“接到了。”青年颔首,不过看样子并不打算解释自己的缺席。
卅四也习惯了此人的我行我素,只埋怨道:“你也是不世门护法,云海令一出,必有大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秃梨:这是邪术.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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