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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家不必刻意去打听,整个南京城谁不晓得他侯门池家?西坡在烟雾后面轻微地点着头,口里长呼出一缕气,她走的路终于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春风扇(十一)
但此刻玉漏又坐在对面,很近,隔着一段不能溶解的光阴。西坡还是紧张,避又避不开,谁叫梨娘心肠好,下晌听见他们家那头在闹,料想着玉漏必定也跟着受气。
他直起腰来看她,“仿佛听见二姑娘跟人跑了?”
玉漏不嫌是家丑,并不隐瞒,“跟一个学裁缝手艺的。”
“我像在门前见过那个人。两个人做什么要跑?”才问完他就后悔,还能为什么,左不过是他们连家瞧不上做裁缝的,要拆散一对有情人。他也给他们家瞧不起,很有经验。又说:“想来在外头是要吃些苦头,不过也好,这阵子常听见二姑娘在哭。”
旋即梨娘端着个碟子搭着腔进来,“是啊,你先时没在家,常听见你娘吵你二姐,说是要把她配给平昌路上那位开酒铺的赵老爷,我听说这赵老爷有五十多了,也怨不得你二姐要跑。”
西坡立刻要放下箸儿起身去接,梨娘忙道:“你只管吃你的。”
西坡笑道:“辛苦你。”
梨娘似有点不好意思,嗔道:“这有什么辛苦?”
还是玉漏起身去接了碟子来,向她笑着,“所以这会我爹娘急着去找,我倒不怎样发急。”
梨娘道:“就怕那个裁缝也是个靠不住的。”
“靠得住靠不住,还不是她自己拣的。硬要送她去赵家,她放下话说,宁肯死也不去。”
梨娘叹道:“倒看不出来你二姐还有这样的骨气。”
西坡瞟一眼玉漏,笑着轻叱她一句,“你不要瞎讲。”
玉漏不由得想,他难道是在怪她没骨气?当初吭也不吭一声就依了爹娘的意思去了唐家。
梨娘听后忙向玉漏一笑,“你不要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
玉漏笑着摇头,“是你多心。”
梨娘一回来,西坡的微笑又封回脸上去了,却化解了一份冻住的时光,时间似乎又在往前细细地流着,缠绵不尽的一线。
吃过这顿热滚滚的饭,大约是肠胃暖了,玉漏觉得身上好了些,夜里睡得沉,连连秀才吵秋五太太的话也没听见。就是听见了也没意思,无非是责怪秋五太太没尽到做娘的责任,看管不好女儿。
到底是给玉娇逃走了,第二天连秀才还回胡家去请人暗地里寻访,也没再抱多大期望。秋五太太哭了一夜起来,顶着两个肿眼泡,一横心道:“权当我没生过她!随她去!无媒无聘的就跟个男人往往外跑,亏她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做得出这
种龌龊勾当,往后不回来就罢了,回来也给那贱种打死在那里!权当我没生过她!”
玉漏接连听了一日她的骂,也没话去安慰,又撑到次日吃罢午饭,就说要回凤家去。
秋五太太原还要问她些凤翔往常州做官的话,当下也没精神头盘问了,只挥着袖子赶她,“我指望得上你们姐仨哪一个?你也是个没良心的。只盼着将来你们凤大爷升了官,他只怕还是个讲情讲理的人,能想着替你爹谋个好差事。”
这话不错,凤翔是有这点好处,不过玉漏不看中,暗里回她娘是在做白日梦,翻了个眼皮转背去了。
走出巷来,见永泉架着马车停在那里,看见她便转背撩起车帘子回禀。一时池镜跳下车来,老远就朝玉漏微笑。
玉漏跑了几步迎将上前,“只怕叫你久等了吧?”
池镜搀她登车道:“史家留吃午饭,我也是才到这里。你二姐的事家里怎么说,可曾责骂你?”
“跟你说的一样,我爹怕伤脸面,前夜里和我娘自往亲戚朋友家中问了一遍,昨日一早就回胡家去了,说暗地里再托人寻访。我娘更没法子,只好哭一阵骂一阵的,终究只好随她去了。”
“也骂了你?”
玉漏笑道:“骂嚜随她骂几句去好了,她也是急的,难道我做女儿的不但不体谅,还要同她吵么?”
池镜埋头笑了两声,玉漏不解何故,因问:“难道我说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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