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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齐恩松了口气,笑着问:“你记得发生过的事吗?”严汐歉意地说:“不是很清楚。”醒来后,她认真回想过在祠堂里的经历。严汐知道发生了可怕的事,详细的情形却像隔着一条大河远望,成了糊里糊涂的影子,反而是昏睡在这里的时候比较确定。王齐恩说的话,做的事,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梦境,因为能听到他的声音,严汐才觉得安心。所以她知道给他添了很多麻烦。至于更复杂的问题,琢磨它们对严汐来说太累了。勉强喝下的米粥只够支持她一动不动地活着,醒来已经有半个时辰,严汐想大口地吃点东西。汤药的味道提醒了王齐恩。他试了试温热,让严汐先喝下去。严汐松开抓住的被子,想换成坐起来的姿势也不够力气。王齐恩及时地扶住她的后背,这种简单的身体接触在严汐没醒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做,忽然感觉就不一样了。忧心的他和不会动的严汐,‘活过来’的严汐和被牵动的他,有很多无形的东西和严汐一起活过来了,活泼地在他们之间传递。当他的手心碰到她的时候,他们都敏感地紧张起来,然后柔软地化解了。他们都在努力习惯,方向一致。喝完汤药,严汐坦白地表示她饿了。和王齐恩商量过以后,她得到了一碗煮得很软的汤面,面汤是肉糜炖出来的,上面有切碎的五香小萝卜。王齐恩帮她拿着碗,严汐吃完后顿时有了精神,闪亮亮的眼睛像夏雨擦拭过的天空那么纯净。货船起锚开向下一个地点,半沉在甲板下的屋子没有舷窗,严汐听到铁链拖动的声音和船工们粗鲁的吆喝。这是开往南方茂州的船,王齐恩告诉过她。“是我自作主张要带你一起走。“在等着严汐醒过来的每天里,王齐恩一直在准备向她解释。“我不介意,我相信你。“严汐害羞地低下头,看见自己干净整齐的手指,每只指甲都被修成了完美的圆弧。想起被他像个孩子一样精心照顾的时候,她不禁浑身发热。严汐的回答让王齐恩放下了顾虑,开始告诉她事情的经过。严汐听到了一个惊悚的故事,被杀的家丁和躲在祠堂里的杀手,她被裹在毡布里扔下了山崖。忽然,严汐额头上的某个地方开始疼了。她茫然地摸了摸头,再看看王齐恩时已经泪如雨下。年前三日。虽然已经是新春休沐的日子,杜竟平却依旧忙得脚不沾地。郡守肖克章带着家眷远去京都拜见恩师,是为孝敬银子,铺路升迁,也为确定赵格返乡的日程。肖克章把署衙托付给了杜竟平。年尾的公事可以不办,为赵格准备迎驾的别馆却刻不容缓,青屏的高门望族在倪氏的带领下捐了十万银子,位于霖江边的一座庄园也被拟定为赵格的落脚地。杜竟平最重要的责任就是:把这座庄园的格调改建成令人惊叹的奢靡风范。有十万白银垫底,为赵格塑一个金身像,或者用珊瑚树栽满庭院都不会为难,真正让杜竟平烦恼的是严府血案。前任郡守严朴文忌日当天,严府四名家丁被杀,严朴文的女儿严汐被劫下落不明。事发叁拾玖淡淡的水天一色,船尾拖开广阔的涟漪散向荒无人烟的两岸。严汐坐在舵房里的高凳上,静静地想着心事。如果一切顺利,杜司务应该收到了王齐恩的信,而婶母也会知道她平安无事的消息。这是严汐醒后的第五日,货船也继续向南行进了五日。走出那间屋子以后,严汐很快熟悉了船上的生活,船工们把她当作尊贵的小姐对待,连玩笑话也不随便讲了。在所有人拼命摇桨,日夜不歇的时候,很希望能够帮忙的严汐接手了守舵的工作。她从高高的舵楼上俯瞰甲板,有时会有‘身在云上’的感觉。船舷边齐力划桨的两排人影和呼啸的风融在一起,推动浮岛般的船体不断往前游|行,岁月在看不到尽头的河道里静止了,带来终此一生,永不停歇的错觉。通过舵房的小窗,严汐的目光落在左弦侧的王齐恩身上,他年轻魁梧出众,和船工们一起挥汗如雨,绷紧的身体里有用不完的力气。严汐看看王齐恩,再看看航向,继续回去看他的时候……常会和他抬起头,寻找她的视线撞在一起。那一刻,他们都会慌张,就算重复了一百次,依然不够直视对方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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