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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澈刚哄完妹妹,就去找娘打算多揽些活。不管他多大,都该挑起担子来。
可他是在门口找到娘的。一副纤瘦的躯体,立在门口,似是在那里扎了根,不会让门口凶神恶煞的一帮壮汉踏进半步。
向来懂事顾家的孩子,此刻踟蹰不前。
估计是那群人不耐烦了,娘最终还是倒了。而他刚冲上去,都还没把娘扶起来,就被抓住了手脚往外拖去。
他鼻青脸肿地被拿着手,在替地主家参军的合契上摁了押。
军营里最小的兵找不到爹,好在有个长兄般的伙长护着他。养兵千日,他长成了与伙长一样能独挡一面的兵。
终于到了打仗的时候,众兵将心潮澎湃。他也跟着雄雄鼓声发出战吼,虔诚地拜着自己卸甲归田的念想。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要去兵刃相向的竟是自己的乡亲父老。
高家庶子高余令,穿梭于厮杀的血腥之间,处决对敌人心慈手软的麾下。
高家主将,高余令的爹,干着一样的事。
身着草衣裂甲的他们,除了这对父子博弈筹码的身份,一无所有。
黑云之下,高家父子一乌一银,如一阵无常的风吹拂于沙场之上。玄铁与苍甲相碰撞的叮咛,紧紧锁住了兵士们鲜血淋漓的心。
要下定决心挥刀而去的,或是向着自己杀来的,可能素未谋面,可能邻里之交。这种混乱里,只能往神志上蒙一块布,才能有活下去的勇气和机会。
战场总是瞬息万变的,石澈的那块布,还是跟着被挑飞的武器飘走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石澈只得把头埋进胸里,咬紧牙关,绷紧身子,等着痛苦的到来。
明明都能感受到那股寒光的逼近,却他竟没有感受到一丝的痛苦。还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可听到的是面前敌军痛苦的呻吟。
那人随声倒地,救下石澈的身影也就此暴露了出来。
虽身穿敌军的衣装,可他站在那里,还是记忆里的那般坚韧。
忽然,石澈全身都瘫软下来,闪着泪花,成了一个无助的孩子,朝着强大的父亲怀里跑去。
爹也温柔地张开双臂,似是迎接他的怀抱。
他还没叫上他一声,就看见爹一口鲜血爆出了口,而后挺着身子,屈跪在地。身着银甲的将军面无表情地扫过石澈一眼,便踏风而去。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爹就不利索地摇头晃手,教他别过去。他背后的血像溪流一样地走,背后定是被凿了个大窟窿。
很快,背后又是一阵劲风,轻而易举地便把石澈吹歪了。
“少将,手下留情呐!”跟着伙长一起的,还有铁器断裂的声音。
伙长也倒下了,那匹烈马还踢折了他的下巴,一片殷红的淋漓。
被高余令似笑非笑地瞄着,石澈两膝酸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颤抖着,摸索着。伙长的枪断了,但还好摸到了爹的刀。
他龇牙咧嘴的,像是刹那间就被怒意激活了力量,不顾一切地向着高余令冲去,那人却未再看他一眼便扬长而去。
他杀出了一个圈,护着里面躺着的两个人。迷失的意志里,游荡着那句气若游丝的“多谢”,和模模糊糊的支吾。
最终,残阳穿过乌云的层隙,滴在那把似细针般游走于链锤间的大戟上,染红了旧任高家家主的血。
再后来没多久,他们又被领着去打维皇帝。本来到处都在说要和北上的慎王干上一架,反而却成了他慎王的盟友,是他慎王建功立业的大功臣。
石澈领着百亩良田和一堆财宝,被告知小妹给地主家的儿子做了小,被正妻逼死了,而娘孤苦一人,很快也跟着去了。
他亲自找上高余令,拿自己的封赏换了地主家的灭门。
伙长的封赏就此降了很多级,得封了侍卫的活,还是在一个最怪的地儿。
如今随着这把刀的归回,主人竟又成了后宫里的小主。
玩乐也好,玩乐也罢。
石澈从孟茯手里接过它。刀掂在手里,又沉了几分。
心安之余,他不忘微微一笑:“劳烦大人替我向陛下道声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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