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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监控（第1页）

不计“洛伽梵”直入灵魂的神曲，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意识到这个年轻人为“洛伽梵”的“心识成像论”在理性层面与心识常态认知模式接上了最后一环。

他后来成为轴心复兴时代第五位“成就者”。

还有一件对堡垒之国至关重要并最终影响整个阿尼卡提亚文明的事件也在这场街头讨论的同时发生了，而且与之直接相关，虽然它看起来那么微不足道，也没进入后世史书。

毕竟，所谓“历史”，其实并不是“真实的历史”，而从来只是“真实历史”的一部分——阿尼卡提亚如此，科达比那西更是如此。它只是“真实历史”由机缘巧合落入人性条件下认知范围内的只鳞片爪生成的论述体系，这套论述还往往受到权力的干扰而远离真相，甚至无关真相，毕竟，对掌握最高话语权的权力而言，用“历史”去还原真相和用“历史”证明自己的合法性、正当性，两相比较起来前者根本不值一提。之所以有“历史”，更多的是因为人性与权力的需要，而非那就是真实的历史。某种意义上说理解人们为何需要“历史”以及人们如何制造他们所知的“历史”才更能接近真实的历史。

直到轴心复兴时代，阿尼卡提亚尤其是堡垒之国的历史学才真正回归真相，因为已归信真理的阿尼卡提亚当权者们意识到他们首先是“人”，对“人”而言，“权力”在“真理”面前其实没有可比性。但就是这一点，阿杰非常清楚对科达比那西人是永远不可能的，他们是被欲望彻底物化的心识体，权力高于一切，而这也是他们永远被欲望奴役，永远不得自由的所在。

全景中，导致堡垒之国彻底改变的另一个真正开端就是这件发生在隐秘角落中不为公众所知的小事。

年轻人和众人在街边谈论时，他们的一举一动已通过堡垒之国无处不在的监控系统实时显示在了该市公共安全综合管控中心的一间监控室中。由于彼此间距小于1.5米的聚集者超过3人且持续时间超过1分钟——这些指标是AI通过大数据和“维稳危险程度算法”得出的，AI已自动分配聚集点附近的3个摄像头持续监控这次聚集，同时调拨音频探头监听谈话内容，并把这次聚集的监控画面放大显示在中央屏幕上，6名警员正监视着聚集现场发生的一切，很快，对话音频也同步播放出来。

中央屏幕四周的分屏上这时已列出所有讨论参与者的个人信息，其中内容AI根据其判断的各人危险系数而有不同的详细程度，那个引起此事的年轻人给出的信息最为详尽，从身高体重、家庭出身、教育程度，到职业经历、亲属配偶、信用记录、兴趣偏好…一览无余。

警员们原本只是例行公事监听着这场讨论，就和平常的工作一样仅需被高度训练的智力，无关心灵。

可当街边那些人从为什么自己是瞎子，谈到良知，谈到信仰，谈到真理，参与者从青年、到美妇、到中年男子，到妙龄少女，一个个神情从好奇、到投入、到忘我…监听者们原本浑浊麻木的眼神中不知何时燃起了一丝光亮。

他们之前还在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渐渐地全都安静下来，凝神细听那场对话，仿佛从监视者变成了参与者。

这些原本只知执行命令、完成任务，通过为权力效劳来谋生的工具人，此刻，他们内心第一次有某种更高的存在被隐隐唤醒…

自己首先是“人”，一个因心灵而立的“人”，不该是一个被定义出的、物化的人，更不该是一个为了所谓“谋生”无所不为，不问良知埋头充当权力爪牙亦无不可的工具人。

这时，一位监视者面前的电脑显示屏上出现了AI给出的处理意见：“当前事件危险系数：未知。建议措施：立即转移参与者注意力，瓦解事件。”

由于讨论中没有出现危险等级高的敏感词，由大数据训练出的AI难以判断具体的危险指向，毕竟大数据只是已知信息的集成，且AI得以成立的根本前提就是人类认知中占统治地位的各种条件反射，而这场讨论不仅超出了被认定为高危险的已知概念与敏感词，更来到了条件反射式认知的最后边际，而AI之所以还是给出按危险性事件处理的建议是因为参与者们的状态触发了警报，这种非煽动情绪下的投入忘我是AI认定的易失控情势之一，这里的“失控”是对权力而言的，绝对权力设计的这套超级AI就是为了保证它所谓的“稳定压倒一切”，即保证它的权威和安全在这里压倒一切。

若是往常，这位监视者会立即按照工作流程命令“恰好”在现场的那两位便衣同事，让他们立即按照AI推荐的事件处置脚本执行——处理这类公共场所事件系统预设了各种脚本应对不同情况，而便衣警员们都经过专业训练，可随时在任务期间执行某脚本将处置事件引向预设方向。

但这一次，他把下达指令用的耳麦凑到嘴边，却迟迟没有说话。

往常，这种情况下六人中的小组长就该催促了，或者越过该队员直接向前方便衣下令，可这一次，他也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终于有人出声了，正是那位本该下令的监视者，可他说出的并不是指令，而是关了麦，语气略显犹疑地小声说道：“我们做的这些…是不是错了…”

显然，此时此刻说话不是一位“警员”，而是一个“人”。

这话已然违背作为权力工具的某种基本原则，可说出后监控室里有的依然只是沉默，但这沉默并不是在场者没有反应，而是那反应超出了语言可表达的领域。

监控此次街头聚集事件之前，这间房间里坐的还是六名职业警员，然而此时，在座的却是六个隐隐被唤醒了心灵和良知的人。

“这些做法….远远超出维护治安的需要…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是那个本该下指令的组员，说出了众人一直心知肚明却从没人点破的话。

“那是大局，是制度，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作为负责人，小组长以前说类似的话时那么理所当然、义正词严，可这会儿，不知为何却有些底气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