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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那些被抛出造梦轨道——如果这场梦真的可以被打断或没有更大的梦——的人,这有什么意义?
而那些生者的梦依然一刻也不停歇地延续着,继续说着他们想要相信或不得不信的话,做着他们不得不做的事,很快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过去的孩子没有了,制造新的;过去的亲人没有了,结合新的;过去的朋友没有了,结识新的…
一切很快恢复“正常”,于是就会被这些可以继续做梦的人冠以人性与爱的胜利,作为人们战胜灾难、治愈创伤的伟大象征。
这永远是一幕用脚投票的游戏,世间人来人往,永远有人在场,一起造梦,彼此捧场,而每个人也终会在梦照不到的地方以与梦无关的方式离场。
能够永恒的只有这场造梦游戏。
梦中,人们自己在做,自己在说,好让自己相信梦中的一切。
“梦”是一切,人只是道具,是泡沫,是用来编织、维持这个梦的——无论自己还是他人。
这场造梦游戏真是繁华似锦,让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这场造梦游戏也实在有点悲凉、凄惨、荒无人迹…或者...
这一切仅仅只是...无谓...
此刻,阿杰真正体会到了某种从未察觉也不愿去察觉的真实性——这场无所谓梦的梦,随时可能会被打断。
其实自己一直都处于这种境地中,其实每个人都处于这种境地中。
只是平时,即便其他人或事在机缘下会有意无意打扰这如常造梦的幻觉,但没关系,只要还活着而且没什么太大变故就可以一直不断把幻觉编织下去。
在与随时间滚滚而来的无数事件、机缘的碰撞中,即便幻觉在一些碰撞中破漏了、破灭了,但人可以通过自己制造的种种解读来把这破漏和破灭装扮成可以接受的模样,或干脆屏蔽它——如果这掩盖真能完全做到的话;而在另一些机缘中,人们又会一起营造看似更真实、更坚不可摧、更客观的集体幻觉,而所有这些幻觉对做梦者的吸引力是无法抗拒的,甚至彻底到让人根本不会去对它作任何辨析而只有终日为经营它而奔忙操劳,身不由己,无休无止。
虽然这幻觉随时会遭受各种意外的干扰、破坏,但挡不住人们以无尽痴执不停修补、营造。
虽然绝大多数人可能意识不到这痴执的徒劳——或者说他们内心某种更基底的力量不允许他们意识到,但他们全都别无选择的身处这生来如此而又无可抗拒的境遇中——自己孜孜营造的一切随时都在破漏、随时都可能破灭。
所以意识之下的情绪世界,他们往往陷于无解的焦灼、烦躁、疲惫、怨恨…
但这些往往又更刺激他们愈加疯狂和痴迷——既然已经付出那么大代价,就更必须得到那些看着就在眼前晃悠仿佛触手可及的好东西。
即便暂时还无法得偿所愿,但时间里永远看似有无限可能,总有地方可以让人寄托他自编的希望,而破灭的希望还能重新捏造,或直接用新的取代。
梦中人眼中只有梦,却视而不见——也必须视而不见——他们所捏造的一切随时都在破漏,乃至都无需破漏,只是由于那幻象一旦实现便同时由于这实现而令幻象本身失去了意义。
唯一剩下的依然还是那被人们视而不见却又是他们无可出离的根本处境...
灾难、战争、死亡其实从来都是真实的,它们只是升级版的意外,或者更准确地说——无常,但却是编梦的蜘蛛们最怕的,这会打破他们唯一、必须、赖以为生、籍以为心的根本工作。
虽然他们早已习惯忍受自己辛苦编织出的网被各种不期而至的不如意弄出点小损小破——而且某种意义上,也正是拜这些不如意所赐,让他们总有事可忙,好终日蝇营狗苟修补、编织自己的网——但无论如何得把网给他留着呀,万万不能一下把网全部扯去啊。
编织。
对这些蜘蛛而言这是比本能更本能的基质。
天哪,成全一个人的幻觉和让它破灭究竟哪个更残酷?
谁能保证明天这种编造不会因为某件意想不到的事而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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