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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柜上是一封信。
林路深写给李孤飞的那封,不知是怎么被翻出来的。
李孤飞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他瞥了眼熟睡的林路深,果然不管失没失忆,那种蛮不讲理的强硬作风总是不可能改的。
阳台的门开了个小缝儿。夜风习习,明月如水。
丹宁湖映着皎洁的月亮,也映着苍穹漆黑的眼瞳。
李孤飞靠在睡着了的林路深身旁,打开了那封两年前的信。
「我曾经给你写过不止一封信,不过都没有寄出。它们中有的被我放在不打算让你看见的地方,还有的则只存在于我的脑海里,永远也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
但我仍然认为这些信是存在的。并非只有那个世界的真实才叫真实。
我过去近三十年的人生,是一本不知该从哪里讲起的账。我有不得不承认的幸运之处,也有沉重到几乎可以压垮一个人的苦难;我做成过一些事,却也伤害过一些人……都不重要了。
从客观现实来说,我是一个人,始终是一个人,这个人叫林路深。
然而我数次缺失记忆、又因为abyss的原因与系统相连,这使得我的生命似乎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连续生命,它是若干条线段的重叠、相接;
我时常怀疑现在的我不是真的我,觉得过去的我十分陌生,而至于未来的我……我不知道他会是怎样一个模样。
我对他怀着期待与畏惧,正如人们面对明日的世界一样。
我有时会想起我那短暂的表演生涯。我站在舞台上,说着不属于我的台词,经历着不属于我的人生,台上台下、今天明天,我都是不一样的我——而你,我记得,你站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你不是最开始就出现的,但某种意义上,你是我的人生唯一的观众,因为只有你能看见我(我想你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在南柯实验室时,我常常一个人工作到深夜。那时你总是在意识里陪伴着我,让我感到不孤独的是对你的愤恨……慢慢的,这种愤恨消失了,它也许是因为时间与空间的距离确实会淡化人的情感,又也许仅仅是因为我“长大”了。
在那我自以为已经足够“长大”的几年,在繁忙工作的间隙偶尔想起你时,我有时会想,要是我十几岁时没有那么不懂事就好了,要是我们都没有那么极端就好了。
但现在我想,如果没有那样的开头、那样的不懂事与极端,我们的故事根本不会成立。我和你,只会像脑科学中心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在必需的交流结束后成为见面点头致意的陌生人(考虑到我那时的性格,也许连点头致意都没有)。
我曾拒绝过你很久、若干次,相信你还记得。这种拒绝会停止,仅仅是因为那段时间“小镇模块”几乎烧干了我的脑细胞,达摩克利斯之剑绑着我、让我连呼吸的间隙都没有……于是,单纯为了换换脑子,我像思考仿生人会不会梦见电子羊一样开始思考我和你的关系。
尽管这种思考最初没有任何目的性,但由于我那时的确智力过人,所以我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问题之所以还值得被思考,本身就说明了你对我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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