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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宗身上毫无匪气,反倒看上去有几分伟岸儒雅,他身着直裰,腰间还系着一条丝绸宫绦,和追随他的门徒们气质迥异。
“听说金十久抓来了一个小翰林?”张继宗随和地笑了笑,“就是你吧。”
秋泓病还没好,路上奔波半月有余,一宿没睡,此时憔悴不堪,被人一推,便扑倒在了张继宗脚下。
张继宗倒是很友善地扶起了他:“金十久那帮粗人不懂礼数,我和他们说了多少遍,他们也不听,真是对不住了。”
说完,张继宗冲自己的护法童子道:“把中堂里间收拾出来,让这位翰林歇一歇。”
此地就在潞州城中,看上去与大户人家的住处无甚区别,走在路上,又有谁能知道里面住着的是天崇道在北怀一带的分坛主呢?
张继宗又爱好字画,喜欢收藏金石,旁人看去,只当是个有功名傍身的乡绅老爷,决计联想不到天崇道。
秋泓过去总当那些天崇道教众凶神恶煞,百姓们见了都得退避三分,可这一日看到的情形又截然不同。他心底骇然,脑海中时不时就能回想起还在北都时,那些关于如何处置天崇道的高谈阔论。
胡世玉说要杀,要光明正大地杀,以此以儆效尤。
裴松吟又说要抚,毕竟这矛盾再激化下去,谁都得不着好。
独有沈惇告诉秋泓,天崇道能这么猖狂,跟杀不杀、抚不抚毫无关系,只要有百姓追捧,天崇道就能落地生根,枝繁叶茂。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跟在癞头男人金十久身边的,有不少是当地农户,还有一些,卸了家伙事,回去又能继续做小工,脸巾一戴,榔头一抗,劫富济贫,岂不是跟话本小说里行侠仗义的仁人志士一般了?
这就像是春风吹过的野草,就算是一把火烧过,来年便又能郁郁葱葱地生长,朝廷就算是要剿,也难以剿灭。
秋泓看着张继宗洗净手,为自己端来了一碗调羹和几个小菜:“鄙府粗陋,还请见谅。”
随后,他又点起一支熏香,放在了秋泓手边。
“多谢。”秋泓轻声道。
此时已无外人,张继宗也不再遮掩,他一笑:“不必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到我的款待,毕竟,你可是在掌教那里榜上有名的。”
长靖三十三年(五)
这是什么意思?秋泓狠狠一震。
他知道,自己的会试朱卷丢到现在还没找回来,也就是说,如今那东西就在天崇道的手中,他们如何研判,如何推算,都不是旁人能控制了的。
那帮丧心病狂的天崇道门徒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连朝廷命官都敢掳杀,而自己也不过一个小小翰林……
“别紧张,”张继宗一眼看破了秋泓的心思,他笑道,“秋翰林肱骨之才,我们岂会滥杀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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