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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钟羽坐在黑暗中,一点光从车帷下漏进照亮他半边脸,他道:“我请昌都翁废掉了他的武功,不然就算用牛筋捆上双手,你我也不能和他同处一室。”
这正对上了陈希风的猜想,陆兼竟然真被废掉了武功?!
陆兼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中听不出多少憎恨怨毒,只是十分的可惜。
林中蹿出三道人影,昌都翁以一敌二与两人战作一团。
借着篝火光芒,陈希风勉强看清那两个挑衅者的模样,他们都穿着旦暮崖的黑斗篷,容貌凶恶丑陋、脸色青白似鬼,一人手中持一副五尺来长的钢筷,另一人握一把巨大的铜凿,都是怪模怪样。
以昌都翁的功夫要收拾这两人不算难,但这两人兵器少见,昌都翁见猎心喜想看他们多出几招,便不尽全力只做周旋。林中一时鬼影森森,尖笑连连。
昌都翁以前虽也在一流高手之列,但名头比之陆兼、楚汝行要差得多,那两个斗篷怪客见昌都翁之前向陆兼学招,现在一味避让,心生轻蔑。
声音尖细的人挥动钢筷招招戳心,笑道:“崖主,这老头子保不住你,你不如交出解药,我们兄弟说不定还放你一条生路。”
声音嘶哑的人一凿子击向昌都翁后脑,恶狠狠地接口:“崖主要是不识相,你脑浆心脏的味道,我们兄弟可垂涎了好久。”
陆兼抱臂观战,仿若未闻。
拆过几招,昌都翁开始不耐,眼中有红芒隐隐。陆兼终于说话:“方兄,这二人是我从前的手下,使钢筷的叫做食心鬼,使铜凿的是食头鬼,他二人的招式我也会,何必浪费时间?”
昌都翁见那两人鬼里鬼气好不厌烦,听陆兼这样说,下手立刻凶狠,只听两声惨叫,昌都翁拍碎了那二人的头颅,鲜血脑浆迸裂一地。
昌都翁杀完人,立在原地笑了几声,那笑声又狂又冷,似乎沉迷于杀人的畅快之中。
陈希风看昌都翁这个样子实在可怕,担心他又忽然发疯,阎钟羽喊了一声“爹”,这声爹像句还魂咒,昌都翁狂态一敛,凑到车前,放软了声气问:“怎么了?”他受阎钟羽一喊,瞧得却是陈希风。
陈希风愣了一下,阎钟羽在旁道:“既然有人追上来,咱们还是连夜赶路,早一日到家是一日。”
昌都翁听了“到家”二字便连连点头,道:“还是我儿心细。”他与陆兼跳上车,再用牛筋绑住陆兼双手将人推进车中,自己坐在车辕后挥鞭赶马。
陆兼在位子上舒舒服服坐下,看着陈希风与阎钟羽,道:“人心果然最偏,明明疯的把你们俩当作一个儿子,却还是有更偏爱的那个。”
陈希风听陆兼这句话心里别扭,但也知道陆兼说得有理,阎钟羽不是不会做戏,却做不了人的儿子,他和昌都翁说话虽然语调温柔,但总像是对着下属或是其它什么不相干的人。
阎钟羽不接这个茬,只道:“令郎很沉得住气,陈公子病愈,今夜他又引了两鬼来犯,却还是不现身救人,不现身昌都翁拿不住他,那只好想办法甩开他,崖主有什么高招吗?”
陈希风听他们提到陶仲商,立刻警醒。
陆兼道:“我没有高招,他当年逃出旦暮崖,我派出多少高手都捉不住他,追踪隐匿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现在不肯现身,是明白食心鬼与食头鬼绝不是昌都翁的对手,他救人把握不足,等真正的麻烦追来,他自然就会现身了。”
阎钟羽在黑暗中望向陆兼,道:“崖主镇定自若,想必是已有后招。”
陆兼叹道:“我内力全失形同废人,旦暮崖与夜航楼又不一样,门内尽是些反骨畜生,我能有什么后招。”
阎钟羽沉默片刻,道:“这也难说,就看崖主懂得的招式拖不拖得够日子。”
陆兼轻轻一笑,说:“我也等着瞧楼主这儿子能装到几时。”
新覆雪·3
昌都翁以昌都为号,是因为他成名之后定居昌都。昌都是蜀、滇二地入藏要道,群山怀抱,三河一江在此汇流,自古藏汉杂居相邻,居民既牧牛羊也畜猪狗,城中算得热闹,昌都翁说的回家也就是回昌都。
四人紧赶慢赶几日,一路上敌人屡屡来犯,除了旦暮崖的恶徒与受灰谱所累的各门派弟子,一些不相干的江湖人竟也来袭击。陆兼与阎钟羽觉得奇怪,有意捉一个人打探消息,但昌都翁一次比一次辣手,总是剩不下活口。
这日到达磨儿勘境内,所遇百姓已半数戴巴珠、穿藏袍,昌都翁精通藏语,向藏民买了些奶酒饼肉,不作停留继续上路往昌都去,但要出磨儿勘之际,却被一队人马堵在尼德山下。这一队数来有十三人,五人穿着旦暮崖的黑斗篷,另外八人着棉袍外罩裘皮坎肩,每人身边都有一匹狼,要知狼性狡诈阴狠,最是不驯,那些狼却依人而立,颈上套着皮圈。
马车套的骏马见了这些狼,不停跺地躁动不安。
陆兼与阎钟羽均面有异色,阎钟羽皱眉道:“驯狼如犬,是关外响马碧眼儿的手下,这些盗匪无利不起早,怎么也掺和进来?”
昌都翁见来者不善,立刻嘱咐陈希风和阎钟羽不要出车,他跳上车架挡在车厢之前,牢牢护住车内几人。
陈希风这些日子见惯了昌都翁战无不克,倒不怕他输,只是听见几声狼嗥心里难免发毛。陆兼将车帷掀开一角向外看了一眼,道:“今日这阵仗倒是不错,说不得我儿子要现身博上一博。”
陈希风闻言忍不住也向车外望了一望。
车外昌都翁刚拍碎了一头狼的颅骨,一名汉子立刻破口大骂飞身上前持刀劈砍,被昌都翁一章震碎心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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