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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安期,倘若你所言都不假……”张若冲叹了口气,说道。
“就是真的。”
“你只需知晓,并非是我要杀你,而是你不得不死,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年,服侍了多少人,才走到今天这步……”
张若冲话音未落,万安期便向前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周大人——”
他放声呼号,声音还未散远,喉间便感觉一紧。
张若冲一脚踩在了万安期披的鹿皮大裘上,同时弯下腰,双手握着大裘,将万安期一点点往回拽。
“过来吧,总得有这么一天。”张若冲冷冷道。
万安期其实也能预料到,他能以机敏头脑,说服周舜卿放弃先帝,而去救太妃;能用听来的恶毒言语来对付那妇人,令其分心;但想要用薄弱的谎话,去诓骗一生都活在谎言里的张若冲,则难于登天。
在劫难逃。
万安期脑中闪过了这个词。
恐怕只有亲身经历,才能知晓其中深意。
元丰八年十月初八,万安期一十二载的阳寿本该行至此处,与冬日坚硬的黄土为伴,多年以后也不过是寥寥几人记忆里的模糊面孔。
但万事皆有其运转之法,非凡人可左右。
蠓虫朝生暮死,然以百万之众,年年岁岁而不断绝,t婴孩羸弱不察,然凭两亲之恤,虽处襁褓而度险疾。
或是万安期命不该绝;或是他聪明绝顶,拖到了转机到来;或是他未来注定会成为“宋周天王”麾下的“执笔判官”。
总之,元丰八年初冬的这个晨间,万安期没死成。
大地还未熟悉新一日的天光,晨昏界限朦胧黏腻,宛若久别重逢的爱侣。
昏暗的地平线中冒出一人一马。
张若冲与万安期定目望去,只见那人身披灿金霞光,一手搭箭矢,一手持弓。
“郝随?!”张若冲从那番架势,认出那人是郝随,惊呼道。
成百上千的行尸自郝随身后跟来。
行尸有的甩动双臂,如蹴鞠时那般忽快忽慢地追赶,有的则手脚并用,像猿猴般跑动。
郝随不知是故意放慢速度,还是坐骑太过疲累,始终未能将行尸甩在身后。
一名没有双臂的歌姬踮着脚尖奔跑,三两步便迫近郝随,嘴一张一合,像是在咬东西,又像是在说些什么。
歌姬距离五步时,郝随听到了她口中的呢喃。
“把钱付了……把钱付了……”
郝随咬了下牙关,倒吸冷气。
他手上被烫出的水泡已被弓弦磨破,不断流淌着脓血。
他忍着痛捻弓引弦,侧过身,一箭射入歌姬眉心。
歌姬的脚后跟终于落地,向一侧踉跄几步后倒在地上,被身后的尸群踩在脚下,拐杖、断裂的骨节与无数双手足从她背后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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