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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大雪洋洋洒洒了好几日,如今积满地面,没过脚踝,这时候连马车都不易行驶。
每年这般时候,娘亲总要遣我和表哥去街口发救济粥。
一少妇高挽着如云的发鬓,斜插着一枚玉簪子,手腕上套着两串叮当作响的银镯子,一手拎个木制的大桶,另一只手粗鲁地推开他人:“别碍着我,还不快让开。”
被她推开的小女孩离桌子还有半头高,生得面黄肌瘦:“娘,我饿。娘,我饿......”
裹着粗布头巾的大娘把她搂紧,怜惜道:“咱们不哭不哭,马上就要有吃了。忍着点。”
“救济,是济所需之人。我看大嫂不像是食不果腹之人,何必与真正贫困之人争食。”我按下怒气,强装和颜悦色对那少妇道。
那少妇羞红了脸,嘴里念着不干不净的污言秽语。
“曾家家财万贯,难道还要与这些百姓计较这点零碎?”韩郎中身着浅啡色的官服,大摇大摆地晃悠到我眼前。
“但若是什么样的蚊子都能上来叮一口血,这天下走投无路的平民百姓又如何能分到一杯羹呢?”
“我看曾司直就是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欺压无辜的百姓。”韩郎中急着往我头上扣大锅。
“狗东西!”我放弃和他这种小人争辩,选择发泄我的火气,恶狠狠地骂道。
身边的飙风不满地低吼着,抗议着我说的话。
“韩郎中你个猪南北!”我连忙改口道,把飙风揽到怀里来安抚它。
韩郎中怒目圆睁道:“商户出来的人家就是没教养。大理寺还真是乌烟瘴气,什么人都有。”
表哥柳眉紧锁,挽起袖子,也不在乎什么公子哥的风范,强着要上去与他武论。
“璋儿,这是在做什么?”被我拉来做苦力的韩文突然从一众小厮后走出。
不会吧……
他俩居然真是兄弟……
刚才还不知天高地厚的韩郎中顿时收起张牙舞爪的模样,犹如吃瘪般,软绵绵的,没有继续还嘴。
“快回去办公吧。”韩文最是冷淡,此刻竟有些人情味。
那小子如同打了蔫的茄子,悻悻地离开。
我得意洋洋地冲韩郎中背后扮上鬼脸。
表哥对我吃软怕硬的气性见怪不怪,但还是抱拳在一旁嘲笑我的狐假虎威。
方才那拎桶的少妇趁乱给自己打上了满满一桶,然后迅速离开。
大娘携着小女孩冲我双双跪下:“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吧。”
“大娘,您先起来,有话好好说。”表哥照例先我一步,上前扶起那娘俩。
“俺们本来住在莱城,结果遇上了好几年旱灾,家里的田颗粒无收,穷得顿顿忍饥挨饿。孩子爹为了谋口饭去行劳役,竟活生生地被累死了……”大娘边说边抽噎。
我不知如何劝解,只得站旁边干着急。
表哥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粥,细致地吹散热气,小心翼翼地举到她们面前:“大娘,小妹妹,你们先喝口粥暖暖身子。”
那女孩大抵饿坏了,连食勺都顾不上拿起,一端起碗便大口大口地灌下。我担心她噎着,忙上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看着那小女孩咽下一口又一口的米粥,那大娘才咽下哭腔,继续说道:“俺娘俩在莱城实在混不下了,只得流浪到京城。没想到皇上下月要出宫礼佛,城里的衙役们怕俺们这些流民碍眼,便要把俺们给赶走。俺们现在没得吃,将来还要没得住。”
大娘越说越发激动,扯上了我的衣衫:“大人,求您救救俺们娘俩。”
我霎时六神无主,踟蹰着是否要应下她们的恳求。
冥冥之中,齐墨的话竟被印证。我无法绕过这一路的权贵,更何况那人是一句话便能夺我生死的帝王。我终究是怯弱了。
韩文转身回来,神色动情片刻后轻轻撇下一句话:“我帮你们。”
那娘俩喜极而泣,相拥冲他拜谢。
我瞬间错愕不已,震惊地望向韩文,愧疚而自惭。
韩文径直走回棚下,默默地提起长柄的汤勺,为众人舀上一碗碗米粥,仿佛他刚才许下的诺言与他毫无关系。可我知道,他一定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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