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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还是不想说。”刑朔抬头看了眼被蛛网覆盖的土地爷,刻得是慈眉善目,悲天悯人之相,刑朔轻蔑地笑了下,转头对汉子道,“看来审问这种事我还是不太擅长,还是把你交给刑部吧,褚匪褚尚书可比我会审多了,我只是在你身上戳几个洞而已,但是他的话……”会生不如死!汉子闻言当即吓得脸色煞白,双眼瞪圆,然后心头一横,咬破了口中毒丸。刑朔阻止已经是来不及,汉子当场毙命。“早知道我就不提褚匪那厮了,看把你吓的。”刑朔啧了一声,弯腰在男子身上搜寻一番,找到了一块铜制的令牌,皱起眉头来,“又是兵部的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明目张胆啊。”刑朔将令牌收好,将刀□□在汉子衣服上擦干净,然后收回鞘中。落日西沉,柚白才同赵凉越抱着一堆点心回去。一路上,柚白难得地不怎么说话,赵凉越一眼看出他心思,问道:“是不是还在纠结袁老板说你是我弟弟?”柚白点了下头。赵凉越轻叹一气,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柚白,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管回答。”“……好。”“我们认识多少年了?”“算来刚好八年。”“自从你来赵家,你是不是就与我同吃同住?五年前的泖州饥荒瘟疫横行,赵氏西迁避难,主家放弃我们,一路就我两同行,历经万难才在一年后回到暄山,这算不算共患难?”“算。”“这不就行了。”赵凉越抬手抚摸柚白脑袋,道,“所谓兄弟手足,正是一起长大,一起共患难。”柚白抬头看着赵凉越,皱眉道:“可是……”“没有可是,你虽然叫我公子,但这只是称呼,永远不能把自己当奴才,主家的规矩我从来不放在心上,你也更不必被此约束。”柚白的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只觉抚在自己头顶的手传来阵阵暖意,胸腔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满满当当的令人心安。赵凉越看着柚白红红的眼眶,不禁想要当初捡到柚白的时候。那一年,泖州暄山的雪下得比往年都大,纷纷扬扬万里雪飘,主家的少爷小姐们一时兴起,派旁系庶出又地位低贱的赵凉越出府买兔子。可天寒地冻的,他要上哪里去寻兔子买?更何况,他们并没有给他半个铜板。他们只不过又在消遣他罢了。彼时的他不过十四岁,尚还穿着单薄的旧秋衣,冻得直打哆嗦,眼泪珠子断线似的掉,他本不想哭,内心觉得男子不该落泪。但他实在太冷了,实在太饿了。他不知道自己站在雪地里哭了多久,最后还是生存的本能逼他往前走,挣扎的每一步,都很艰难。冒雪行到集市,他掏出攒了许久的铜板,从里面拿出两个买了一张小饼给自己,但又舍不得立马吃,就揣在了怀里,然后挨门挨户地问兔子。找了大半日,终于一个屠户看他可怜,就把自家女儿养着玩的兔子给了他,是只灰色的,被养得很肥,有府上的小狗儿那么大。屠户本不要赵凉越给钱,但是赵凉越不肯平白受人恩惠,执意将身上所剩的铜板塞给屠户。回去的路上,风雪愈大,赵凉越只得躲进一个破庙里。然后他遇到了柚白。彼时柚白被其他乞丐打得半死,大冬天的衣不蔽体,伤口溃烂,全身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小小的一堆被扔在破庙外的雪地里,要不是路过时他抬手抓住赵凉越衣摆,赵凉越根本发现不了大雪下覆盖了一个活人,还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赵凉越赶紧将人从雪里拖出来,抱起来往庙里走。赵凉越本以为抱着一人一兔会很吃力,但怀里孩子竟是比兔子还轻,倒是一身皮包骨膈得他胸口疼。庙内乞丐朝门口两人望过去,见赵凉越一身打扮似乎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奴仆,便怕事地没有再出手,但是不允许他们靠近架起的火堆。赵凉越只得往角落里走。“你叫什么?”没有声音回答赵凉越。赵凉越方才便察觉这孩子气息奄奄,命不久矣,心想莫不是现下已经死了?赵凉越一僵,心里突然难过。他并非没见证过死亡,阿爹、阿娘还有自小照顾自己的乳母,他们都曾凄凉地死在自己面前,而正是因为见证过至亲至爱死去,他才早对死亡麻木和淡然,甚至做好了自己哪天被主家打死,然后随他们而去的准备。但他与生俱来的悲悯,始终还是让一腔凉血下,尚存了一颗炙热滚烫的心。赵凉越想,等雪停了,找个地方埋了吧,也算相遇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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