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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谢二蓦然回头,眼中化不开的惊痛。阿黎一手紧攥雷公藤,眼角余光瞥见萧文将枪放下,才松一口气。
她不仅仅为了玉家兴,也为了谢二。玉家兴会念着她的面子对谢二手下留情。萧文的枪却不会对谢二心软。
谢二却没办法体谅到她的苦心,质问的语气带了一丝悲凉:“阿黎,你还是向着他?为什么你不信我姐姐也不信我。你们相识不过两月,为什么会如此相信他?”
浮厝林里是谁陪你日日夜夜?是谁帮你浮厝上钉,七百日夜一日未停?你口口声声说永宁门刑场不是为了救他,为什么轻易被他离间?
阿黎心中痛悔不亚于谢二:“此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必会手刃真凶,以祭林师父和曾家在天之灵。”
“真凶就是玉家兴!”谢二叫道,“阿黎你忘了,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会猜心。”
“够了!”萧韵如忽然出声,拦在了他们所有人的身前。她转过身,看着谢二,牵起了他的手:“你跟我来。”
谢二纹丝不动。
韵如便两只手都用上,拽他的手臂:“谢二,你跟我来这里看!”
她也在林师父身侧跪下,轻轻展开林师父握拳的右手,露出被雪白的刀刃划得血肉模糊的伤口。
“我知道你不相信家兴哥哥说的话,但你要不要听一听林师父说了什么?”韵如低声说,“我以前学过一句话,叫让证据说话。”
林师父的伤口就是证据。
“师父掌心握刃,宁可被划得血肉模糊也要藏起来,是为了偷袭。”阿黎明白韵如的意思,握着刀柄,将林师父手里的匕首取出来。
天南星照亮刃尖清晰的血点,阿黎辨认道:“刃尖有血,他一击得手,确实划伤了行凶的人。”
“但你看,玉家兴身上没有伤口。”阿黎沉声说,“你最会读心,最会察查,你告诉我,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林师父手握雪刃要伤的那个人,并非玉家兴啊。
“我知道你曾和石云飞相处过,可能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坏人。”阿黎一字一顿,“他在我们遇险的时候愿意帮助,没有急于落井下石,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有可能是为了消除我们的戒心,完成最后的偷袭。”
她还有最后一句话没有说。
石云飞能和颂骨帮这样的小人同流合污,在阿黎看来就不值得信任。只是她也能理解,谢二曾和春榆、石云飞共历险境,也许在他心里,他们之间的相处比玉家兴的一面之词更值得信任得多。
谢二终于冷静下来,重又跪回了林师父的身边。萧文从墙根下找到折成两段的旱烟袋递给阿黎,拍了拍她的肩。
她一拆两半,乌木烟杆收入怀中,却将绣了银杏树的烟荷包递给谢二。
“姐姐,”谢二接过荷包,轻声说,“等回家去,我们还要在银杏树下给师父煮一锅腊汁肉。你别急,等我找到真凶,剜了他的骨,割掉他的心,再多加上几味料,更加香气四溢。”
他声音极轻,每一个字却都坚定。
阿黎心中微微一颤,谢二开口说的仍是“真凶”二字。到头来,他还是没有在心里确定最后的那个答案,真凶到底是石云飞还是玉家兴。
通天鼎重又被放回龙口之中,右拧九次,紧闭的石门缓缓开启。带着泥土香气的清风穿堂而过,吹走了密室里的血腥气。
密室里原来并没有三百万两白银,只有多宝阁里藏着千百年来的古董宝贝,大约可折抵一部分军饷。
玉家兴久久环顾,一室空寂,终究什么也没有拿。
枯形寄空木
如果从所有人都意外跌入流沙题凑算起,他们阔别人间已经整整五日。
一行人终于踏着城墙中的暗巷,离开了机关重重的城中城。谢二把林师父绑在他一人的背上,拒绝了任何人的帮忙。
阿黎从龙口中拔出通天鼎,石门缓缓关闭。他们赶在石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前走出了密室,静静看着身后的密室和石壁融为一体。
密室之外,西安城墙里还有许多巷道纵横相连,明末至今将近三百年的岁月,蜿蜒崎岖。他们依靠阿黎的天南星照出微光,跟在玉家兴身后。
偶尔,阿黎和玉家兴会先照亮面前的路,在石壁上敲击,确定前方的巷道没有坍塌的风险。城墙中依然有地势变化,有时会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有时又会忽然传来一阵似啼似泣的悲鸣。还有的巷道直接通往死门,有的机关后还能看见石椁;但有些机关后却只剩下被风化的森森白骨。
韵如初时还颇有胆量,掌上擦了天南星照亮身旁,被壁画上的扑蝶侍女吓一跳后,紧紧抱着阿黎的手臂:“阿黎姐姐,我们会不会永远也走不出城中城,以后就像这些白骨一样永远待在这里了?”
阿黎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青皮弩,轻声说:“你放心,落叶归根。今日我必会带你回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说给韵如听,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背着林师父的谢二听。
几人一路往前,忽然被四条岔路分隔开来。巷道各自转向,幽深不见底,每一条都望不见尽头。
萧文蹲在地下查看每一条巷道,阿黎双掌擦满天南星帮他照明。
“这里。”萧文指着最右一道,“地上的砂砾凌乱,浮灰上有被踩过的痕迹。石云飞应该是选了这条路。”
谢二毫不犹豫,抬脚往最右的巷道里走。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尽快找到石云飞和春榆,问清楚密室里的真相。如果石云飞露出半分破绽,他必会千刀万剐了他,替林师父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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