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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面清光!”苍崖山的弟子惊叹道。晏衡不由皱眉,侧过身想提醒铜雀,万一钟宵耍赖不想点到为止,要她随时出手救下小谢。就在小谢侧身避过第一斩时,他亦提剑、甩剑,动作与钟宵相差无几,那甩剑的弧度却更为完美,刺下得更为干脆利落,削下了钟宵扬起的几缕发丝。小谢同时挽出剑花,却只是调动手腕的力量,那柄生了绣的铁剑在他手中灵活的有如河面下的银鱼,熠熠生光,难掩锋芒。两柄长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如昆山玉碎。“这个才叫晚面清光。”晏衡到嘴边的话收住了,维持着一个半偏头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央的那个人。他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惊喜给他?电光火石之间,钟宵压下剑身弹开了对方的锋锐,足尖一点,纵剑飞身提刺,好似白鹤亮翅,剑竟似真似幻,令人难以明辨。“惊鸿照影!”苍崖山的弟子屏息凝神,想看清钟宵的动作。这招连晏衡也微微侧目,终于想起来刚才要和铜雀说话,此时便问道:“他的剑法,你看如何?”铜雀是十二楼里用剑的高手,她虽然不屑苍崖山,但对他们的剑法也多有留意,换做平时她不会说对手什么好话,只是此时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决斗场中央,听见晏衡问她,便不由自主道:“苍山剑派大巧不工,内力雄厚,已是不易应对,今日总算见到这秋水剑派,灵活多变,以柔克刚,却更难以捉摸。”晏衡听了也不由严肃起来:“依你看,你可是那钟宵的对手?”铜雀依旧目不转睛,机械式地回答:“对付他尚有余地,但若换了上剑宗的高手,我也没数。仅就他们现在这两招来说,我的判断甚至不及那个小谢快……说起来他到底什么来头?”晏衡问:“他很厉害?”“不简单。”“比你如何呢?”“比我……”铜雀皱了皱眉,忽然瞪大眼睛,“啊!”晏衡也忙看向比武场,只见小谢纵身用轻功倒飞了两步,忽然人的轨迹便如残影一般一个接一个在空中变幻着身形,蓦地现出真身,剑尖直至钟宵。“好漂亮的身形。”晏衡看呆了,喃喃自语地替小谢说出了那句词:“这才是……惊鸿照影。”而他这时竟然才迟迟想起,那小乞丐的腿分明还受着伤。此时他顶着受伤的腿,和苍崖山平剑宗宗主比武,非但没有落于下风,反而扬威吐气。此时已经是惊大于喜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呢?似乎从未听闻江湖中有此等人物,草莽间竟藏着这样的高手么?果然是天外有天。这样的高手,如果想把他留在十二楼,不知是用处大,还是风险大。这样的念头在晏衡心里也只是稍微闪过,比武的场面千变万化,不容他分心。那一剑显然没有真的要取钟宵性命,是真的点到而止,然而钟宵没有因此停下,而是借把对方的留情当破绽,再次欲攻。只是这次小谢没给他这个机会,剑刺到面门而止,忽然从下挑起他的衣摆,薄刃穿过了他的腋下,激地钟宵抬手去躲险些丢了剑,小谢的剑又倏然倒转,他屈起指尖弹了一下剑刃,左手提剑鞘,迎着去势套上剑身,收了剑,剑柄恰好击中钟宵腹部。他收了手,钟宵也丢兵卸甲狼狈不堪,已不好意思再斗下去。小谢微笑道:“学三送一,这招啊算我赠你的,叫做‘衰兰送客’,钟英雄回去以后记得帮苍崖山更新秋水剑法啊,你们现在学的,都太老旧了呢。”钟宵已经丢脸到不想说话了,他铁青着脸愤而甩袖,狠狠剜了小谢一眼,转身走入另外几个苍崖弟子的队列里,喝道:“走!”苍崖山弟子知道他气上头,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只能闷着头跟着钟宵离开。没想到这一场隐藏的风波真被小谢顺利化解,晏衡面上还要装作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在他们身后笑道:“钟宗主好走,恕不远送。论剑会的请帖我收下了,去与不去,日后再与你答复!”铜雀在一旁和道:“钟宗主,您慢着点儿走,当心脚下,别被我十二楼不起眼的小石子绊了跟头!”苍崖山的人灰头土脸的鸣金收鼓。小谢说到做到,替晏衡完美料理了这次麻烦。苍崖山的人一走,十二楼就纷纷炸了锅,开始议论起那个用对手的剑法劝退对手的人是谁。铜雀也迫不及待要追问晏衡。只是这时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隔着老远的距离就冲他们呼喊:“少主!铜雀!”两人闻声望去。一个天青色的身影咋咋呼呼窜进了问雨楼,冲过来就抱住了铜雀,铜雀妙目一嗔,对方哼哼唧唧松了手,摸着后脑勺呆呆一笑,复又不好意思的看向晏衡,说道:“少主!我回来啦!好铜雀,你想我没?”从比武场走过来的小谢微微放慢了脚步。是流觞。五死士流觞。铜雀作势掏了掏耳朵:“鬼才想你,一回来就这么吵。”晏衡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辛苦了,流觞。南边局势定下了么?”流觞“嗯”地点了下头,刚想继续说,被铜雀使了个眼色,才注意到有一个陌生的身影正朝他们走过来。他不由顿了一下,想到方才回来时看到苍崖山的人怒气冲冲从问雨楼出来,好奇道:“我进来前发生什么了?苍崖山的那群烦人鬼又来找麻烦了么?他,又是谁啊?”流觞指了指小谢。铜雀也一同看向了晏衡。晏衡看了看小谢,又看了看两位手下,忽然有些为难,不知如何说起,铜雀是一门心思要听他解释,倒是流觞并不在意这些,而是急着要说自己的事,见晏衡半天不说话,就着急道:“少主,我们先进屋去吧,我带回来了重要消息要和你讲!”铜雀拍了他一巴掌:“急着投胎么?等着。”而小谢一脸闲暇地望着晏衡,只是挑起的眉梢似乎在说:“我刚帮了你,你可不能卸磨杀驴”。晏衡其实没来由地有些信这个小谢,觉得他应该并不是敌人,身手又这么好,不管以前有怎样的过去,连雒城的乞丐都当得,想来是真的落魄了,也许此次接近他也是想给自己谋条其他体面点的出路,如果能借此机会将他收入十二楼其实也是不错的,只是还需要再观察观察。但他如果把前前后后的因果告诉了铜雀他们,铜雀一定是一千一万个不准的。铜雀对于晏衡身边的活物,向来是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好像那也会害死他似的。于是晏衡只好昧着良心朝铜雀撒了个谎:“就……原本是非歌问雨楼的杂役,我无意见着身手真不错,就叫来身边想培养一下。”小谢穿着问雨楼的服装,又从一开始就出现在问雨楼里,铜雀竟不疑有他,只说道:“是么,非歌向来识人强,问雨楼果然藏龙卧虎,他身手是不错的,但就算提拔什么人,少主你也不必亲自劳神。”她认真看着晏衡,言外之意其实就是:总要有我们替你把关,即使是十二楼的自己人,你也不能对其他人这么放心。晏衡点了点头,本想再辨几句自己不是那么弱质不堪,但可能是在外面站的久了,吹了寒风,加上上次施展金缕曲的后劲还没过去,一下猛咳了起来,体内气血翻涌,竟吐出一口血来,骇得铜雀和流觞慌忙围上来扶他。小谢也吃了一惊,道:“刚不是还好好的……他现在怎么了?”晏衡还道:“无事。”小谢道:“身体差就差,谁又没笑话你,你为何总如此好强。”晏衡看了他一眼,表情难辨。他额上渗出汗丝来,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显是痛得厉害,偏要强忍不出声。两个死士对此似乎也轻车熟路了,铜雀按住晏衡的脑户穴,没一会儿晏衡就昏了过去,流觞将他背起,往里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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