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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察觉一股难闻味儿似有若无绕在鼻间,先不在意,后却愈发浓重,并不陌生,武将在沙场常闻的,是血的鲜腥气。常燕熹立晓已至赵家巷附近,将马拴在一棵歪脖树下,撕下衣摆蒙住口鼻,往前走有一射之地,望见如冯春所描绘的两堵高厚垣墙,他未迟疑大步穿行巷中,很快寻到观音庙,大门紧阖,一片死寂。他欲翻墙而过,但墙头插满荆棘石尖铁片,难以攀越。只得沿院墙往前,走出赵家巷,才察觉到了观音庙的正门,蹊跷的是匾额不知所踪,前庭踏垛被草花覆满,长有半人之高,一棵蛀空古树横倒在门前,那门朱漆剥落,绿苔从生,缝如指宽,内里无有亮光,惟有萤火如飞灯,蟋蟀代鸣更,显然此处废弃多时,早无人烟往来。常燕熹暗忖这是故设的假像,其实皆从巷中偏门出入。他走到门前接连拍击门钹数下,见无动静,去抱那古树时,听得身后噶吱一丝轻微声响,回首,门开半缝,一人提着灯笼站在黑影里,表情模糊,嗓音阴沉地问:“来者何人?”常燕熹拱手作揖:“我是客乡人,途经此地,无力继续赶路,寻有半天才到了这处破庙,容我歇一宿,明早鸡鸣即离开。”那人上下打量他,又问:“你为何掩捂口鼻?”常燕熹回道:“我染了疫病,一路恐传染他人。”那人往后退两步:“此庙早已荒废,你去别处投宿吧!”迅速就要关门,常燕熹眼明手快,一把扒住门缝,使劲推开:“既然荒废了,想来你也不是内里僧人,你能住得,我为何不能。”那人看他会儿,神情难测,忽冷笑道:“你就在观音殿对付一宿,尚有命在,若不听劝,生死难料!”把灯笼搁在地上,自顾自走了,且走的极快,一恍就没了影子,或许并没走远,只是和夜色融为一体,难以分辨。常燕熹拎起灯笼往前走,吃早饭细听行踪拜夫人察言观色冯春听到刷刷洒扫声,窗纸透进白来,起身胡乱挽了发,院里不见常燕熹练剑,去他房里张看,静悄悄无人,挂帐子,褥枕无睡过的痕迹。常燕熹一夜未归。冯春暗忖他去了哪里,扬州城青楼翠馆不计其数,寻欢作乐大有可能,转念又想干她何事呢,若不是如今欠他的银子,他们此生应该各走各路,早就互不相见。忽听见窗外婆子问:“可有人么?谁在呢?”走出房一看,是来送洗脸水的,称谢接过,还给了赏钱,那婆子见她随和,亦笑着说:“你家大爷昨晚没回吧?”冯春有些奇怪:“嬷嬷你也晓得?”那婆子又后悔多嘴,道听旁人说的,告辞退下。冯春不待多想,听到巧姐儿睡醒哭着喊阿姐,忙进房哄她,一并穿衣梳洗后,迟迟不见送早饭来,索性一起出院往厨房。厨房内此刻正是繁忙之时,一个管事婆子朝她表歉意,笼里的糕点还未蒸熟,需再等些时候,给巧姐儿一个煮鸡蛋,冯春磕了壳剥给她吃。旁边立着几个袖手的丫头,渐不耐烦,其中有人生气道:“都什么天色?早饭还没烧好!这样地懒惰,我耽搁久回去被夫人责骂,你们也别想逃脱干系。”冯春寻声望去,确是张夫人近身丫鬟,名唤小翠。管事婆子又惊又怕,连忙陪笑道:“实不相瞒,五更时曹将军带兵士来过一趟,把稀的干的都吃的精光,只得重新熬粥擀面制糕、再上锅蒸煮,都是耗时费力急不来的。还烦姑娘好生和夫人解释,这也怨不得我们。”小翠便问:“这些将士是要出去捉寇贼么?”管事婆子摇头:“不是出去,是回来,也不是捉寇贼,是去什么观音庙”"观音庙?"小翠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她的胳臂,呆呆地问:“你说,哪里的观音庙?他们去那里做什么?”“我只听什么赵什么巷,听不分明。”管事婆子“唉哟”喊痛:“姑娘手劲忒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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