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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慧是个话痨,一路上嘴巴没停,不止一次感慨这家的布景考究,飞檐翘角,粉墙黛瓦,处处都彰显着主人家不俗的品味。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穿过月洞门,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脚步很慢。
伞打得低,温长龄看不见他的脸。
佳慧骤然收了声,眼神忍不住地往男人那边瞧,瞧他的被雨水溅湿也丝毫不狼狈的裤脚,瞧他那把看着不起眼却价值不菲的雨伞,瞧他握伞的手,戴着银色素戒,修长而骨感,是一双会让人描眉涂唇、白日做梦的手。
假山造景间的小路狭窄,挤不下两把撑开的伞,温长龄正要往旁边让,男人先收了伞,侧身到路边,让女士优先。
比起他的样貌,温长龄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发色,介于白色和金色之间,甚至略微有一点点不明显的粉调,是很大胆、很不寻常的、一般人驾驭不了的发色。
通常来说,敢做这样尝试的人可能不会很听话,至少不听长辈的话。可他的样貌却又是难得的正派端方,不浓烈,好看得很有分寸感。
他皮肤冷白,视线落在他处,侧着头,山根是漂亮的流线型,唇锋明显,瞳孔的颜色并不是纯正的黑,是微微带黄的琥珀色,五官细分来看很干净,只是他身上有种与长相相悖的气质,比起贵子,更像浪子。
温长龄和佳慧与他错身而过。
路的另一头,一个年轻的声音高喊:“四哥,怎么才来。”
“雨下得大,路上堵了。”
声音很好听,低低的音色,从容的语调,好像说什么都很优雅。
“伱不是从谢家过来的?”
“从当铺过来的。”
姓谢。
温长龄心想,他应该就是那位害人家女孩子做梦的谢先生。
两人的交谈声离远了,佳慧这才找回被男色勾走了的魂,忍不住回头,脱口评价了两个字:“极品。”
温长龄也很俗气地想到了一句诗:恂恂公子,美色无比,诞姿既丰,世胄有纪。
谷老先生怕是熬不过这两天了,谷家人都来了,谷家在邳城的旁支也都来了,富贵人家过得极其讲究,来了客人,会有专门的司香师负责点香。
温长龄站在二楼,被一楼桌案上那个精致的香炉吸引住了。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磨蹭。”乔医生等了有一阵了。
佳慧怎么可能承认她是被男色绊住了脚:“房子太大了,走岔了路。”
“谷先生住这间,给他输完液不要乱逛,你们临时休息的地方在走廊最里面。”
乔医生还在叮嘱,说谷家是有规矩的人家,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温长龄有点走神,一开始注意力在香炉上,后来那位谢先生进来了。
“我来吧。”
原本在点香的司香师退到了一旁。
谢先生把脱下的西装外套交给家政,稍稍弓着身,在点香碳,从温长龄那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白衬衫里露出来的那截白皙后颈。
铺好了香灰,他从香盒里挑了一小块香品,轻轻嗅过后,隔着云母薄片放进香炉中,整个动作慢条斯理。
今日来了很多客人,他没有与其中的任何一位攀谈,投入地在给客人们点香,优雅、自如,像极了旧时书香高门里学识渊博、司香读经的贵胄公子。偏偏贵胄公子染了一头白金色的发,客厅里有不少视线似有若无地从他身上掠过。
这样的场合,他的发色显得格格不入,可袅袅浮烟里,他站在那里,好像他就属于这里,就该在这里,在满室喧闹里,如一幅沉寂的、笔轻墨淡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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