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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看着某人潦草的字迹,嘴角浅浅弯起。
陆晚丞总是这样,先把人惹得无语,然后又迅速诚恳道歉,让人气都生不起来。
那时的陆晚丞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成日吃吃喝喝,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得城府深沉,殚精竭虑?
胸口传来轻微的钝痛,林清羽合上话本,依旧流不出泪来。
也许他失去的,本就是他不该拥有的。
在书房里,林清羽找到了陆晚丞一个月前的绝笔。他在信中言,生母温氏留下的嫁妆悉数留给遗孀林氏。其次,希望外祖向皇后进言,他既已身死,男妻冲喜一事理应到此为止,可放林氏归林府,从此嫁娶婚丧,各不相干。
温氏出嫁时,温国公为其备下了十里红妆,二十年过去了,几乎没怎么动过,堪比整个林府的家产。
除此之外,陆晚丞去后,张世全也和林清羽算了一笔账。自从接手侯府庶务,张世全悄无声息地将侯府一大半田地,别庄,铺子的地契转到了林清羽名下。
陆晚丞在两人新婚之夜时说过,等他死了,就让他带着他的遗产回林府逍遥快活。
陆晚丞没有骗他。
只剩下一件事,是陆晚丞在死前没拿定主意的。“少君,徐州私盐一事,小侯爷并不知情。依您看,现在该当如何?”
林清羽本想用这件事让梁氏就范,顺便在利用完陆念桃之后将其拉下马——陆念桃来日若真的当上贵妃诞下皇子,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可惜,还没等到他动手,这对母女自己就先不行了。
不过一年的光景,南安侯府死的死,疯的疯,病的病,已是危如累卵。现在只等南安侯撑不下去,轻则告老还乡,重则一病不起,哪还需要他动手。
没劲透了。
“先将自己摘干净,任他们继续闹,”林清羽道,“日后说不定用得着。”
张世全恭敬道:“是。”
“少爷,”欢瞳急匆匆地跑进屋里,“太子来了,侯爷让您赶紧准备接驾。”
皇上皇后均对陆晚丞之死有所表示,萧琤身为储君自然不能怠慢此事。他能亲自到府上慰问,也算是给南安侯面子了。
林清羽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知道了,我换身衣服便去。”
南安侯由潘氏搀扶着在侯府大门相迎,林清羽和其他宗族子弟站在后头。南安侯本以为此次太子来府上吊唁会带着侧妃一起来,不料来的只有太子一人。
萧琤和南安侯稍作寒暄,说的无非是节哀顺变之类的客套官话:“孤一早便想来府上送表弟一程,怎想朝政繁忙,到今日才得以脱身。”
圣上年纪渐长,秋狝那场风寒过后龙体大不如前,为了朝纲稳定,不得不让太子辅国。萧琤又从南安侯手中接手了户部,可谓是如日中天,风头正劲。
南安侯如今只剩下一个女儿,实在忍不住,开口询问侧妃娘娘近况。萧琤只轻描淡写道:“陆氏身体抱恙,不便离宫。孤会代她替表弟上三炷香。”
林清羽朝萧琤身后看去。储君离宫在外,除了车夫随从,竟只带了两个侍卫。以萧琤的多疑,断然不会对自己的安危如此疏忽,想必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藏了不少他的影卫。
南安侯请萧琤入府。萧琤从林清羽面前路过时,嘴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林清羽率先移开了目光。他倒不怕和萧琤对视,只是他现在若被萧琤油到,没有人能拯救他的眼睛。
一行人到了灵堂。林清羽身为陆晚丞的遗孀,由他点燃六柱香,交予萧琤。
萧琤接过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小清羽,你瘦了。”
林清羽神色木然,好似没有听见。
萧琤看着陆晚丞的灵位,慢条斯理地扯出笑:“孤还记得表弟曾言,只要他没说结束,什么都不会结束。可如今呢?他躺在棺中,魂归西天。站在小清羽面前的人,是孤——这难得还不算结束?”
林清羽心中一动。
是的,只要那个人没说结束,什么都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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