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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耘并不否认,“你如愿以偿,心满意足了?”
程克青一汪秋水荡漾起涟漪,她正色道:“谢耘,你不能这样对我。”
彷佛黑暗之中乍现了星星点点的萤火,一点一点蚕食着谢耘的铁石心肠。
他垂眼,试探道:“不然…要怎样……”
“我也不知道。”
程克青声音逐渐压低,手上的力气也松懈下来,索性坐起来,垂着手望着谢耘。
谢耘自嘲地笑了一声,似乎在为自己方才的那一丝退让所不齿,他冷笑道:“那你又何苦如此。”
夜凉如水,程克青的鼻尖却沁出了汗。
她声色喑哑道:“我知道你难,可我也难,咱们勉为其难,不好么?”
“世上之事,不是都能勉为其难的。就算我罔顾祖宗法制,愧对列祖列宗,可你我勉为其难的结局就是,你的个性像风一样捉摸不透,我受够了。”
谢耘得声音越来越低沉,“休书只是一张纸,你我早已不是一路人了,前尘往事犹如镜中花水中月,不过是我在沉湎过去而已。”
“放下吧,咱们都要朝前看。”
这一句宽慰,谢耘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在宽慰程克青,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沉默,漫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沾染着点撕心裂肺的疼和快刀慢割的痛。
谢耘点点头,再追问下去,已是无意义之事。他的面色又冷清了下来,彷佛适才失控的层层波澜只是错觉。
他毫不留情地下达逐客令,“出去吧。”
程克青好似被施了法术,定在原处一动不动。
她心下明白,谢耘所言皆铁一般的事实。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己这条蛇梗着脖子咬了他好几口,如此循环往复,已经毫无信誉可以透支,但程克青心中又不愿离去,只能呆愣着团坐在榻侧,不知如何是好。
见无法驱逐程克青,谢耘索性失了耐心,扔下一句,“随你吧。”
说完披着外衣推门出去了。
外头起风了,吹得窗子震得框框做响,狂风争先恐后钻进屋子里,银炭吃了风几乎要熄灭了,一只修长的手从外面反叩了一下,窗子关上了。窗纸上的人影子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月色里不见了。
程克青伸出手探进一旁的被窝里,谢耘的余温还未散去,可她的心里却越来越冷。
两个人终究走进了死路,已是无力回天。
谢耘披着外衣进了后堂的厨房,打发走正在熬药的丫鬟,他亲手将红泥炉子上坐着的药盅端下,仔仔细细滤了三四遍,直滤得药汤一丝残渣也无,才盛好一碗汤药,放进食盒,想了想又找了个碟子,取了四五块各式各样的糕饼一并放进食盒,拎着朝侧卧走去。
他走时,担心寒风直吹,将门窗紧闭,可眼下屋子里并无声响,莫非这么快就睡了?
他轻轻推门朝床榻一瞧,却是空无一人。谢耘拎着食盒的手指骤然用力发白,他心一沉,只觉得通体被浇灌了千年寒冰,是一丝热气也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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