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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取得了胜利,当时的布洛迪先生看起来却不太开心。
破旧的窝棚内,老渔妇激动地想要亲吻黑发贵族的手,却又担心自己弄脏了对方的衣物:“原来是您,好心的大人——愿海神让您一生免遭风浪!”
她的目光又转到一旁的金发青年身上,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我是布洛迪教授的助手,叫我阿祖卡就好。”神眷者在斯卡波船长见鬼的眼神中温和地微笑起来。
教授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反驳。
总算情绪平复下来的斯卡波船长张望着破旧凌乱的家,终于察觉到某种不祥的预感:“曼妮出去了吗?小玛莎在哪?”
船长夫妇的唯一独子死在一场海难里,家中仅留下了儿媳曼妮和孙女玛莎。为了养活家人,儿媳和妻子靠缝补渔网补贴家用,斯卡波船长则辗转于各个港口城镇,拼命地出海打鱼,常年数十天才能回一趟家。
这一次是恰巧在白塔镇遇见了要来灰桥港的教授先生,斯卡波船长便邀请救命恩人结伴而行,谁知遇上了一场梦魇般的海难。
老渔妇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拉开被褥,露出了尚在昏迷的小孙女。她慢慢瘫坐下来,沙哑而哀恸地讲诉着丈夫离开时家中的一系列变故。
那时曙光庆典将至,治安官突然找上门来,说因为鱼尾街附近气味难闻,影响了即将到来的、尊贵的贵族老爷和教士大人的出行,要求这里的居民按人头缴纳一笔“空气脏污税”,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例外。鱼尾街都是些出卖体力和双手的穷苦人,哪有多余的钱交税。几个壮年汉子和治安官发生了冲突,谁知那群家伙联合了港口海军,将带头的几个全部抓走了,接下来还上门来挨家挨户地收钱。
小玛莎刚好到了要去教会学校启蒙的年龄,交了一笔高昂的学费后,斯卡波家没有余钱,那群人干脆蛮不讲理地将曼妮抓走了,说要卖去妓.院换钱。老渔妇抓着他们的裤腿不让人走,想要救下自己的儿媳,却被狠狠踹了一记窝心脚,差点断了气。孙女小玛莎被吓出了高热,陷入昏迷,邻居帮忙求了点圣水喂下,却一直不见好。
老妇人说着说着不由潸然泪下:“我去了巴伦夫人的店,又去了粉红丽莎,他们让我滚,把我赶出来了……我可怜的曼妮……”
斯卡波船长气得双手哆嗦着破口大骂,却被妻子惶恐地捂住了嘴,告诉对方这几天夜里附近会有治安官四处巡逻。
诺瓦脱掉手套,试探着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又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阿祖卡心有灵犀般开始掏东西,很快翻出了一小瓶药粉,交给斯卡波夫妇,吩咐对方用水煮开送服。老两口差点当场哭出来,千恩万谢着将药水煮了。
纳塔林人的药还是一如既往的气味炸裂,窝棚内本就满是鱼腥臭味,现在夹杂了苦涩古怪的药味简直令人作呕。
教授干脆找了个机会钻出去透气,他的脚边是沉默不语的贫民窟,来自下等人的悲泣与哀嚎被沼泽般的黑暗吞没。他望着星空,望着远处那些明亮绚烂的灯火——曙光庆典是为了纪念光明与荣耀之神的诞辰,辉光教廷会在街上摆放无数造型精美的中空水晶百合,百合花中的燃料用得是最新发现的高效能源煤精,足足可以点亮数月不熄,极其美丽壮观——而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煤精所需的钱币,便足以供一个渔民一家整整一年的吃喝了。
一个人掀开门帘,走到他的身旁,同样注视着那片灿烂的辉光。
“您打算怎么做?”神眷者轻声问,就像笃定了另一人不会视而不见一样。
教授面无表情地回答:“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找到治安官,出示贵族身份,买下曼妮,再给斯卡波船长留下一笔钱——走之前我去易物所换了不少大珍珠,还挺便宜的。”
“那么,您在忧虑些什么呢?”阿祖卡专注地注视着黑发青年阴郁紧锁的眉头、寡淡枯涩的嘴唇和苍白病弱的侧脸,声音变得更加轻柔,甚至柔软得几近爱怜。
那个总是不吝言辞的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直到某种热烈粗暴的东西如岩浆般从他的胸口缓缓流淌到喉咙,又在满是死亡的腥臭味的空气中冷却。
“……这一切本不该出现的。”最后,教授近乎自言自语地说,便又紧紧闭上了嘴唇。
他想要来上一杯咖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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