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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渝正自想着,比赛的枪声“嘭”的一声响了,那声音有种哑哑的干脆,像是有个陶罐从很高的地方掉到了地上,他心里也因此一阵紧张。围观的群众由近及远,爆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叫声,像一坝洪水终于泄了闸。
陈渝看着那些选手起跑后,自觉从一横排跑成一竖列,看起来有条不紊的样子,像是城里的车流按照交通规则有序地并道。
张坤他们紧绷着脸,显得焦躁不安。林芃菲则悠闲地把羽绒服上的帽子戴了起来,他艰难地扭过半边身说:“那么紧张作什么!前面十几圈是看不出差别的,碧江、张甫元跟工学院几个人更是要到十七八圈以后才能看出差别。”
今年因为雪天的缘故,原先在书生湖的比赛调整到了学校的田径场上,但距离还是和往年一样的78公里。
张坤“哦”了一声,一颗心才放下来,重心也跟着回到脚跟。
果然,像林芃菲说得一样,前面十几圈里,所有人几乎都没有拉开太大差距,整个队伍像一条长长的鱼,在操场上平稳地游过一圈又一圈,连领跑和押尾的选手几乎都没有换过。选手们似乎都在凝心为后程的绞斗做着调整和准备。
佟展想起老家村头下象棋老头之间的高手对决,最开始的时候,双方的跳马拱卒排兵布阵均不假思索,下子像是排练过很多遍一样迅捷,非要到一定的步数才会凝神思考走位,运筹布局。
跑道一周站满了观众,欢闹之声此起彼伏,不断在为支持的选手加油打气。跑道上,冯碧江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张甫元则显示出与往常极为不同的严肃。林芃菲取笑他太一本正经,张坤和季云帆也跟着一起笑。
取笑归取笑,每一圈跑过来,他们几个都会认真地为张甫元和冯碧江加油鼓气。
陈渝知道,这种鼓励虽并不能帮助运动员们增加体力,但对于帮助他们稳定心神却是很有意义的。
过了十二三圈之后,选手们之间的差别明显显露了出来,原先像大鱼一样的队伍,此刻有点像是拖着长尾的流星了,有些选手已经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了。冯碧江、小黑、张甫元还有工学院的几个选手已经形成了第一集团,在前稳稳地领路,后面断断续续地又形成了第二、第三集团。
佟展看到,张甫元的位置还算正常,大概一直保持在第一集团前五名左右,冯碧江却一直在第一集团的最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有些疑心冯碧江是不是状态不适,跟林芃菲、张坤都开始紧张起来。
佟展又看了一眼陈渝,想让他想想办法。陈渝此刻眼睛并不盯着场上,而是出神地看着远处场边的观众,不知在想什么。佟展正犹豫要不要问他,张坤先说话了:“陈渝,你跑过那么多比赛,冯碧江这状态好像不太对啊,你给支支招啊。”
陈渝冷冷说:“跑就是了,有什么好支招的!”
佟展也就不再张口讨嫌。
其实,陈渝最知道这种情况下运动员的感受,看场边的观众像是看列车外擦肩而过的杨柳,连声音都是靡靡晃晃的,提示根本是无用的。
幸好,佟展的疑虑几分钟之后就打消了。
跑过十五圈之后,第一集团已经把其他集团远远甩在身后了,并且很多选手也已经被他们套了圈,如果不认真观看,会分不清第一集团和其他被套圈的选手。
大约从第十六圈起,冯碧江开始慢慢往前赶,他的配速并无多大变化,一圈也只超越两三个人。佟展看他的面色和呼吸依旧如常,心里踏实了许多——这与以往看到的冯碧江给他的稳重感觉很相似。反倒是张甫元退到了第一集团六、七的位置。
跑过十六七圈之后,林芃菲终于把头上的帽子拿掉了,紧张地抓着佟展的肩膀,关注着场上的形势。季云帆往常都是一副饱经沧桑看透一切的样子,这会也探着头关注着场上的形势,嘴里念叨着:“跑个步,也太他妈刺激了。”佟展和张坤的眼睛也仔细盯着场上的选手,生怕错过什么一样。
倒数中旭,也是全校排名前十的跑者,冯碧江去年摔倒,他也是参与者之一,后面是前年的冠军秦晓飞,右侧是黄毛朱江碌。
林芃菲怪叫一声:“不好!碧江被他们套住了。”
看那形势,工学院大概想让章中旭冲击冠军。
佟展、张坤、季云帆、赵扬,还有飞扬跑团其他队员都跟着林芃菲的叫声紧张起来,屏气敛息,瞪目结舌地盯着场上。
张坤急道:“他不会发力冲出来吗?”
季云帆说:“不能乱冲,没到最后一圈冲刺点,胡乱发力容易跑崩的。”
张坤又急道:“那他怎么不先降速,再从旁边绕出来呢?”
林芃菲瞪了他一眼,说:“工学院要的就是他这样,一降速,后面的人故意不减速,再和去年一样摔个跤,最后两圈也就不用跑了。他身后那个秦晓飞,看来早做好了不拿冠军的准备了。”他也曾有过跟张坤一样的疑惑,还是张甫元帮他解释的,此刻转述起来,他还挺为张甫元感到自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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