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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本来就是个小笨蛋啊,我又没说错了!”
“云遥——”
一旁被很可怜遗忘了的聂姓夫妻眼含趣味地互望了一眼、一个是很开心这一对少年男女相处得如此和谐,一个则是在心里暗暗称奇。
狂放似风、狂傲如云的白衣观音啊,向来不喜与人牵扯的性情,曾经让多少慕名的江湖人碰了一鼻子灰地折戟而归,而今竟然却忘乎所以地与人吵吵闹闹!
“难道一遇到一个‘情’字,竟然连天上的白云也不得不被扯到地上来?”聂修炜哺哺自语,声音却故意大得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楚,“白衣观音,白衣观音,向来连人间烟火也不肯受的高傲观音呢,却是这样的……啊。”
“什么人间烟火……”不高兴被人恶意打断自己的开心,云遥不耐烦地回首,不能视物的眼用力地一眯,周身不易亲近的气势霎时强了五分,“我可是——聂大哥,您说笑了!”猛地记起自己的有求于人来,他无可奈何地重新放柔了语气。
“不、不,我是向来不开玩笑的。”聂修炜正经地摇头摆手,在遭到妻子怀疑的一瞥时便笑着眨眨眼,正经的姿态马上破功。
“啊,说到人间烟火,我倒是想起来我们登门拜访的目的啦。”叹息地拍了拍额头,云遥握一握连翘的手腕,提醒道,“丫头,那一袋子的东西呢?”
“在这里呢。”闻言,连翘忙解下斜持在肩上装了满满一袋子东西的包袱来,放到云遥的手中。“这些东西好重,我早就不想要了。”
“既然你不要,那就送聂大哥他们好了。”手腕微用力,云遥将沉甸甸的小包袱一把抛出。
“什么啊?来就来啊,还拿什么见面礼——”信手接住云遥丢来的包袱,拈上一拈,聂修炜笑着将包袱随手放置在桌上,然后打开。
“哇,雕得好好看的翡翠镯子!”阿涛好奇地看着打开了的包袱,一眼就从那炫人眼目的奇珍异宝中挑出了自己最在意的玉雕来。
“这——”聂修炜饶是见惯了风浪场面,但还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乃是石玉大家,看过的珍宝多不胜数,但这包袱内所随意罗列的各式珠玉珍宝,他却是甚少在市场间见到过,不论其他,单只简单地看了眼.他便知这些珍宝的价值约对会是一笔天文数字。
“刚才聂大哥说错啦,我的师父曾师虽被江湖人称为‘白衣观音’,但我们却并非是不甘人间烟火,若有人对我们心存感激,要送我们东西以示谢意,我们也是会受的。”否则连固定的家也没有的、到处漂泊的风云,如何的生活?
“那,云兄弟的意思是——”短暂的惊讶过后,聂修炜扬眉,将包袱重新合上,再也不看一眼。
“去年江南水患,这江南百姓至今还流离失所,不知该如何度日。”叹了声,云遥怜惜地将手搭上一直不语的连翘肩头,骄傲地一笑,“我的连翘心地太过良善,不忍百姓受此苦难,因此我将扬州城里这几十年来所给‘白衣观音’的‘供奉’全拿了出来,为那挤住在屋檐瓦弄间的百姓做点事吧。”
他的曾师以及师父这七八十年来虽游戏人间,从来不喜理会江湖是非、人间恩怨,但生性爱强不服输,为了浪迹江湖的日子不至太过无聊无趣,便偶尔出手管一管江湖的大恶大奸之徒,用尽手段、玩转心思让其改邪归正——此举本是为了打发无聊的光阴,但无心插柳之下却有了意外的收获:因曾师师父喜穿白衣白袍,又无意间出手收服了许多的江湖恶徒,因而被江湖人送了外号:白衣观音。
那藏在寺庙山门牌匾之后的竹筒子,那装满了一筒筒的珍宝以及银票,便是受了白衣观音恩惠、为报答而“供奉”的“香火”。这数十年来,曾师、师父、他能如此地逍遥在江湖之上,平日的开销便是全部来自于此——每每身上缺了花费的银两时,便寻一间寺庙,去摸摸大门上的牌匾——十有七八会从牌匾之后寻出一个装满“供奉”的竹筒子来!
师父曾告诉过他,曾师当初每行一“打发无聊”’之事,如无人感激便也从不声张,若有受了恩惠之人非要报答,曾师便随手指一间寺庙道:“我不是被你们称为什么‘观音’吗?既然如此,你便送些香火供奉到这庙里的观音之前吧。”
但改过自新的那些江湖人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何肯被他如此糊弄打发过去,便将他的话里意思略微改动,将自认为香火供奉的东西包好放置在寺庙的牌匾之后。
起初曾师只是一笑置之而已,后偶尔身上短缺银两了,便试着去摸那寺庙的大门牌匾,竟然真的从一些寺庙的牌匾之后摸出了装满“供奉”的竹筒子!曾师哈哈大笑之余,此后便如此了下来。
由此,每每打发无聊过后,若有人非要送物以示感激,曾师便指一间寺庙的山门牌匾给人,告诉他如果牌匾后没有东西便将供奉放在那里就是,若是牌匾后有了,便再寻一座寺庙,若此人所在城镇的寺庙的山门牌匾之后都有了竹筒子,便不要再说什么谢不谢的啦,他受的供奉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添。
可后来竟然有人为了谢的他点化之恩,在自己所居城镇寻不到寺庙时,竟特意出资兴建寺庙,好放置“供奉”竹筒!渐渐地,曾师也玩出了兴趣,开始以此作为游戏,梦想着有朝一日中原大地所有的寺庙山门牌匾之后都放置着供奉给“白衣观音”的竹筒子!
曾师过世后,师父自然顺理成章地承继了曾师的志愿,后来又偶尔在路上捡到了他,便带着他继续游走在中原大地,无聊时便以增加寺庙山门牌匾之后的竹筒子为乐。于是,这专门点化奸人恶徒的白衣观音名号便一直继承了下来,七八十年来从不曾从江湖武林中消失过。
但自师父收养了他后,因他少小时身子孱弱,自他记事起,师父多带着他居住游走在温润的江南,以便调养他的身子。于是渐渐地,江南数省内白衣观音的名头最盛,往往较大城镇上的寺庙山门牌匾之后都有了竹筒供奉。也是以,他为让连翘开心,只仅仅在扬州城内的寺庙中转了一圈,便轻松地拎了八儿个盛着或多或少“供奉”的竹筒子出来!
当初他初遇连翘之际,连翘也曾好奇地问过他,他是做什么的。他原不肯相信这个小丫头,只是简单地编了几句谎话了事,等到他明白了这小丫头的为人、与连翘无话不谈了,他本想说出自己的身份,却又一想到她自幼生长于山林,知道他的虚名又有什么用?再者他也怕连翘当初已经信了他的敷衍之言,而今再说出实情来会惹她生气,是以在洞中的几月间他也没有机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给她听。而现在,他们已经从连翘习惯的塞北的白山黑水未到了他自幼生活的江南,连翘还是不知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如今,趁着这心地良善的小丫头有求于他之际,他自然懂得抓住时机,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抖给她听。将从竹筒子中得来的东西悉数估价变卖,一卷卷的银票提转出现银,折合成的款项竟然多达三十万两白银之巨!而这些还没算上因年代久远承兑钱庄倒闭而变成了废纸的许多银票。
天文一般的财富哪!
当承办这一切琐碎的聂修炜拿着估价单子看了又看时,忍不住叹了好几声。
当今世道虽算得上是国泰民安,大多数老百姓安居乐业有衣有食,但集合大明中原内外,家产能超过百万之巨的却不过十数户而已——单单是在这小小的扬州城里,随便从寺庙的山门牌匾后掏出几个竹筒子来,所得竟然超过了三十万两白银之多……倘若将这中原所有的寺庙山门牌匾都搜上一搜……
只不过是想一想而已,聂修炜却已经在感叹老天的不公:想他聂家一门老小辛勤劳作了几十年,而他与亲弟弟从十八岁时起便为了家中的产业开始日夜操劳,聂家的资产如今才堪堪挤进那“十数户”而已——可人家只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罢了,根本没费多少气力所得到的回报却非人所能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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