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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并非传闻那般。他样貌生的极好,一双凤眼,眯起便是慵懒随性,睁开即是万千风华。便是以往她偷溜进小倌阁内,那个最好看的小倌都不及他一二。可是,性情不定却是真。她在后院,曾听闻有朝堂大臣在王府大骂郁殊摄政专权,苛税重赋,将来定不得好死。郁殊只淡然派人将大臣彬彬有礼扔了出去。也曾听闻有皇亲国戚、纨绔子弟背后议论郁殊是邪佞奸臣。第二日那二人便莫名死在府上,血流尽而亡,无人敢吱声。他性情不定,做事全凭喜好,一双手沾满鲜血:一只沾的是战场敌寇之血,一只沾的是朝堂政敌之血。苏棠曾以为郁殊是没有心的人,甚至心中也曾窃喜过他的后院独她一人。怪她愚钝,竟是三年后才察觉到,原来她只是个卑劣的影子而已。怀中人早已经没有了温度,冷冰冰的。苏棠仍死死拥着他,滚烫的泪珠终不堪其重砸了下来,她却仍哽着嗓音固执道着:“我不是依依。”她是苏棠,只是苏棠。……养心殿。身形瘦弱的少年帝王正站在门口,披着黑色大氅,看着跪在眼前的侍卫,声音仍带着几分未褪去的稚嫩:“如何了?”“禀皇上,靖成王从宫里出去后便倒地不起,断气了。”沈寻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目光如小兽般阴冷,沉默不语。侍卫只感觉阵阵阴寒,身子颤抖。沈寻笑了笑,声音恢复稚嫩,再次问道:“如何了?”侍卫应:“靖成王重伤在身,皇上仁慈差人送他回去,未想半路伤病发作,断气了。”“嗯。”沈寻低应了声,似是终于满意了。“那……靖成王的尸首……”“若有人前来替其收尸,便带回去,若无人……”沈寻转身,走进殿内,“便扔乱葬岗吧。”……宫门外,满地的雪,满地的红。苏棠仍拥着郁殊,面色苍白。她不伤心,只是心里头空荡荡的,一遍遍回想着第一次见到郁殊,他望着她的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她以为他看得是她,原来是旁人。“你是何人?”头顶,有人冷声问着。两个侍卫站在她身后。苏棠不语,一动未动。“可是来收尸的?”那人接着道。收尸。苏棠手抖了下,的确,那曾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摄政王,如今也不过只是她怀中的一具尸首了,一具可怜的、被人放弃的尸首。侍卫见她不语,终是失了耐心,上前将郁殊的身子拖了出去,二人架着首尾,走到一旁的马车上。苏棠没有阻拦,只是安静望着,直到马车渐行渐远,她方才缓缓起身,手脚冻得僵硬。宫里头走出来几人,利落的将沾了血的积雪扫除干净,如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天色渐亮了。苏棠朝着来时路走去,神色平静。手上、身上、脸颊上,处处都是血迹,狼狈又诡异的惊艳。寅时已过,已有马车朝这方行来,正是上朝的时辰。偶有人掀开轿窗朝她望了一眼,口中嘀咕着什么,落下轿窗离去。“苏棠?”一辆马车突然在她身边停了下来,嗓音清雅且迟疑。苏棠脚步一顿,迟钝了会儿方才转头。一人穿着靛蓝团领衫,头戴乌纱帽出现在狭窄的轿窗,眉目温厚清敛,比起前几年单薄的清秀,多了几分深邃的雅致。户部侍郎,陆子洵。此刻,他正望着她。苏棠怔了怔,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下瞬已跪在了雪地上:“民女叩见陆大人。”陆子洵眉头紧皱,昔日也曾一袭胡服、纵马行栾京的女子,而今竟这般顺从的跪在他跟前:“你终还是怪我。”他低叹。苏棠依旧看着地面:“大人说笑了,民女不敢。”她有何资格怪他呢?父亲一介商贾,侥幸爬上首富之位,却在新帝初登帝位时,勾结三皇子,予其数十万担粮草,意图助其谋反。彼时还是户部郎中的陆子洵陆郎中,一年暗中调查,一纸状书上奏新帝,奉旨抄了苏家,百万家财尽归国库。一心为民、刚正不阿的陆大人,抄了意欲谋逆的大商贾,美名远扬。若只是如此,苏棠是不敢怨、不敢恨的,父亲疼她宠她,可作的确是滔天的恶、犯的是斩九族的罪。她能活着,已属侥幸。可陆子洵万不该……为得父亲信任,应下与她的婚约。陆子洵盯她良久,望着她身上的血衣,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三年,在靖成王府的女子,是你?”朝堂权势变更,他自是知晓,而今见她身上不似有伤,却满身满手的血迹,也能猜出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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