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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中赏赐了很多,回到家后让付嬷嬷带人清点入库,又让蕉月请来了乌嬷嬷和府里几位管事的,肃柔坐在上首,和颜悦色道:“因一场婚事,大家都辛苦了,如今一切圆满,也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这府里有一个算一个,照着等级放赏,诸位妈妈每人五两,一等女使婆子每人三两,二等二两,三等一两,另有承办外面事务的小厮长行等,也要个个周全。请诸位掌事的合计了人数,呈报账房,回头账上拿来我瞧,数目没有出入,明日就可以放赏。”
那些掌事婆子一听有赏,且赏钱比她们原先预计的要多,一个个眉花眼笑上前拜谢,说:“王妃体恤,拿我们这些办事的当个人看,往后一定好生给家主办差,好生侍奉郎主和王妃。”
肃柔点了点头,“我只要家宅安宁,也请妈妈们各处替我把关,让底下人各司其职,不生事端。”说着笑了笑,“我年轻,刚掌家,若有不周之处,还要妈妈们仗义执言。像我娘家家风,向来是一团和气,从没有背后捣鬼的,我盼着咱们府上也是一样。人心都是肉长的么,我这人不爱背后翻小账,更厌恶那些暗地里嚼舌头的,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家摊开来说了,心里都舒坦。”
那些掌事的自然诺诺称是,赔笑道:“王妃是爽朗人儿,我们也是直肠子,王妃既然这样吩咐,我们这些人没有不服的,必定照着王妃的话尽心办差,谁敢闲着生事,不说王妃要责罚,我们也饶不了他。”
肃柔说好,“你们下去忙吧。”一面又和煦唤了乌嬷嬷一声,“请嬷嬷留步。”
一众掌事的俯首退出了上房,剩下乌嬷嬷微微呵了呵腰,“听王妃吩咐。”
肃柔其实从未想过要和她较量出个高下,甚至听了赫连颂的话,也打算尽力与她修好,便对结绿递了个眼色,和声道:“今日我们进宫谢恩,官家与圣人赏赐了好些东西,我瞧里面有一株老参好得很,就想着给嬷嬷补补身子。嬷嬷多年照应王爷辛苦了,这些年又勤于操持,我心里很感激嬷嬷。”
乌嬷嬷脸上显出一点怅惘之色,大约也想起多年的不易了吧,叹道:“王爷是我奶大的,说句僭越的话,在我心里,拿王爷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肃柔道是,“我们都是一心为着王爷的,彼此之间也要好生相处,方不让王爷为难。”
这里正说着话,结绿捧着锦盒过来,呈到乌嬷嬷面前,笑着说:“嬷嬷瞧瞧,好漂亮的老山参呢。”
乌嬷嬷打开盒盖看了看,果真是御赐的东西,那参须根根分明,若是放在瓦市上售卖,恐怕是千金都难求的好物。
遂掖着手褔了福,“多谢王妃,禁中赏了这样贵重的东西,竟是给了我老婆子,叫老婆子怎么敢当。”当然也不辞让,还是接了下来,转身交给了身边的女使。
东西收下了,毕竟官家的恩赏是瞧着她奶儿子,她领的是她奶儿子的情。至于这位新王妃掌家处事的方法,她还是很不认同的,也有话要说。于是又褔了福道:“王妃可知道咱们家通共有多少办事的下人?虽说王妃要凝聚人心,但也不可操之过急了,咱们家一二三等女使婆子有四十余人,加上外面办差的小厮护院等,算下来一共八十六人。按着王妃先前的令儿,粗算这一赏,便要赏出去四五百两,这得多大的家业,才经得住这样的磋磨啊。依着我的意思,每人赏个一二两的,沾沾喜气就成了,毕竟大多是雇来的人,今日不知明日,犯不着这样丁是丁卯是卯,照着等级来。”
所以大家都看出来了,并不是主母不想拉拢这位嬷嬷,实在是她油盐不进。仿佛不来唱唱反调,就对不住她王爷乳母的身份。
肃柔还是好性儿,也不恼,含笑说:“我在下这个令儿之前,早就命人统算过,照着我按等子的赏法,一共是三百七十四两。嬷嬷这些年勤俭持家,这笔钱对嗣王府来说,想必不算什么,当然,账上要是连这点也拿不出来,由我自己来出,也是不碍的。”
乌嬷嬷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今日说放赏,就是为了查清账上盈余。自己这些年确实如她说的勤俭持家,也是为了将来有一笔漂亮的账务,交到当家主母手上。如今这主母进门了,第三日就放出去三百多两,她实在是有些担心,这样大手大脚,有多少钱也不够她造的。
她忧心忡忡,边上的付嬷嬷又要开口劝她了,“王妃是掌家的人,头一回处置府上家务就被嬷嬷驳回,那往后说话,可就没人当回事了。嬷嬷虽是持家有道,我们王妃也不是只在闺中挂画插花的娇娘子,在外面开得了女学,教得了贵女们账目经营,自然也能当好王府的家。就像上回王爷说的,嬷嬷辛苦了这些年,该好好享享清福了,人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嬷嬷既拿王爷当亲儿子一般,那新妇进门这不许那不许的,就算是正头婆婆都要被人议论呢,何况您只是府上乳母。”
这几句话不轻不重,说得乌嬷嬷有些下不来台。
不过一个陪房的话,大可不放在心上,乌嬷嬷转头对付嬷嬷一笑,“你是王妃带来的人,一应以王妃喜好为主是不错,我却是王府上的人,不单要王妃欢喜,更要替王爷守好这个家。”
肃柔抬了抬眼皮,“嬷嬷这话不对,你我的初衷都是为王爷守好家,难道我欢喜了,这个家就败了吗?其实说句不怕嬷嬷恼的话,我瞧嬷嬷是操心过头了,这样对身子不好。等过两日得闲,请个上好的郎中来,给嬷嬷诊脉调理调理,嬷嬷心境宽和了,也是我们的造化。”
果然乌嬷嬷因她的话上了头,铁青着脸道:“奴婢身子一向健朗,大可不必请什么郎中诊脉。不过若是有好大夫,请来为王妃开几剂温补的药,保得王妃早日为郎主开枝散叶,才是最要紧的。”
肃柔听了不由一笑,“这才成亲第三日呢,嬷嬷上来就催生,也太急了些。”
乌嬷嬷当然着急,郎主将来要回陇右,势必得留下一儿半女养在上京。如今新妇进了门,最重要的不就是生孩子吗,所以也别摆什么王妃的谱了,让郎主赶紧有后是正经。
不过实话终归不怎么好听,乌嬷嬷含糊地笑了笑,“我是为着郎主和王妃好,多子多孙多福气,就是陇右的王爷和王妃,也一定都是这样想的。”
肃柔却听出来了,难怪这位嬷嬷不怎么拿她当回事,原来在她心里,自己早晚是要被抛弃在上京的。到时候做个挂名的王妃,带着孩子充当朝廷质子,赫连颂回到陇右照旧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届时谁又能想得起她来。
真是好长远的打算啊,只可惜拿人当傻子了。
“生孩子看命数,可不是想生就能生的,嬷嬷着急也没用,一切顺其自然吧。”她说罢,复又吩咐了一句,“明日我要回门,后日麻烦嬷嬷,将王府账务送到上房来。让账房预先清算好,一项不许错漏,倘或有瞒报之处让我发现了,那账上就该换人了,我可不管他在王府当了多少年的差,是不是所谓的老人儿。”
她要收权,要查看账务,这是有理有据的事,乌嬷嬷不好反对,便道了声是,“回头就吩咐下去。”
肃柔颔首,垂着眼道:“我乏了,嬷嬷忙去吧。”看着乌嬷嬷行礼退下,一面转头吩咐蕉月,“和厨房说一声,今晚吃得清淡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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