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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兄弟姐妹那么多,仿佛是天生血脉相连,六阿哥最喜欢的就是亲哥哥,这几天又能和哥哥玩在一起,每天来给额娘请安时,都三句不离哥哥。
这天六阿哥一边给岚琪请安,一边等皇贵妃来领他去宁寿宫看小妹妹,母子俩说话时皇贵妃就到了。四阿哥进门很礼貌地给德妃娘娘请安,可胤祚又只管拉着哥哥说话,结果被胤禛责备:“你怎么总是没礼貌,见了我额娘要先行礼,我都教你多少回啦?”
胤禛人小鬼大的模样把两个母亲都逗乐了,皇贵妃训斥胤禛只会欺负弟弟,等胤祚行了礼,就让他们兄弟俩先走。岚琪知道皇贵妃有话对她说,从那一日到现在,两人还没单独相处过。
果然皇贵妃很直接,坐也不坐站着就问:“那天你对胤禛说了什么,他怎么一下子就好了?”
岚琪忙道:“娘娘您是说四阿哥怕会和您分开,但四阿哥对嫔妾说,他最怕如果和嫔妾亲昵要好,您会吃醋难过。这在咱们看来,养母因为孩子和生母亲近而不高兴,的确再正常不过,但没想到四阿哥,他那么小就知道要顾忌了。”
“他是怕我难过?”皇贵妃没想到儿子的心结在这上头。近些年对于四阿哥和岚琪亲近,她也没觉得不自在过,总是看着六阿哥那么可爱,看到他们兄弟相亲友爱就高兴,而且岚琪再三强调绝对不会要回孩子,她并没生出这份戒心和醋意,却没想到孩子会那么细心。
岚琪恭敬地说:“娘娘只管放心,嫔妾会注意言行,不让四阿哥难做。慢慢久了,等他真正明白这些事的缘故和道理,就更不必您费心了。”
皇贵妃面上傲气十足:“我当然还要费心,你以为他这么乖就全是天生的,这些年我费了多少心思教导他,你又看不见。”又想了想说,“但还是要谢谢你,那天真悬,幸好你们母女平安。”
岚琪欠身道:“是娘娘信任嫔妾在先。”
皇贵妃则突然提起:“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送公主去宁寿宫,你就不心疼?”
“嫔妾身体不好,无力照拂公主。”岚琪敷衍这句对所有人都一样的话,皇贵妃似乎不大信,但没有深问,不冷不热地客气几句就走了。环春送了客进来说:“还是头一回见这样跟人道谢的。”
岚琪心情甚好,满不在乎地说:“总比不谢有人情味儿吧。”更嘀咕,“是该管管胤祚教他规矩了,这孩子远不如胤禛有礼貌,实在太宠他。”
环春笑道:“您看大阿哥就知道啦,奴婢觉得就算皇室天家也和百姓家一样,总是大的顶事,小的受宠。四阿哥是您的长子,就算不养在身边也是长子,六阿哥是小儿子,又因为四阿哥被抱养,您不自觉地就宠爱六阿哥,奴婢们都是在边上看着的,劝也不想劝,谁家不是这样?”
“还真是这个道理,皇上就对大阿哥的期望可高了。”岚琪夸赞环春聪明,但还是决定管管胤祚了。主仆俩说起这事儿,环春提起前几日大阿哥在书房犯了错,惠妃亲自过去教训了一顿,因为正好德妃临盆,宫里热闹这边的事,没怎么在意书房里的闹剧,但都说惠妃娘娘这次是气大了。
且说大阿哥平日里顽皮一些或犯懒不肯用功,都不至于让惠妃如此动气,这次她是下了狠手将大阿哥打了一顿,只因大阿哥不知犯了什么浑,竟轻薄书房里伺候他的宫女,太傅一状告到皇帝那里,皇帝派人让惠妃自己看着办,并因此将书房里伺候的人全部换成小太监。
要说大阿哥虚龄不过十二岁,能懂什么男女之事,顶多是玩心太重和宫女们闹着玩的。但书房里岂容得这样伤风败俗的事,说轻薄必然是夸大其词,可皇帝盛怒,惠妃不能不有所表示,这个儿子,真真是让她心力交瘁。
十月里,纳兰容若从黑龙江归来,带回一些东西,明珠夫人殷勤地往宫里送,见惠妃精神不如以往,问起缘故,惠妃平日也没人能说这些话,一时都倾吐出来,更真正明白明珠夫人昔日所说的苦处,冷笑道:“难怪嫂嫂容不得沈宛,那样辛苦养大的儿子,就被个女人拴在外头。”
明珠夫人道:“容若小时候很听话,也不知是我前世造孽,还是他前世造孽,这辈子竟在女人身上纠缠不清。可要说从前也好好的啊,这是中了什么邪?”
惠妃问:“他们从黑龙江回来,沈宛没再来问你要孩子了?”
“儿媳妇小产后,沈宛就没再来闹过,容若也是隔天两头跑,家里的不敢怠慢,可外头那个也放不下,我就看他一天天瘦下去,哎……”明珠夫人长叹,“真是我的冤孽,倒是这次从黑龙江回来,脸色晒黑了,人也结实了些。”
惠妃叹道:“他都三十多岁了,还要你操心,大阿哥这才多大,我几时才能为他省心哪?一心一意为他铺设前程,他却上赶着一样样毁掉,我心都碎了。”
明珠夫人忙道:“老爷让我与您说,已经上奏皇上,要为大阿哥换先生,恐怕换几个老师会好些,请娘娘安心,大阿哥骑射了得,假以时日必能成才。”
“假以时日?这四个字真能哄人。”惠妃愁眉不展,之后与明珠夫人絮叨几句,到了规定的时辰夫人告辞离去,一路往外走,却在宫道上遇见旧人。
觉禅贵人为了贵妃的事走了趟太医院,她极少出门,今天万不得已走这一趟,竟就遇见熟人。幼年时明珠夫人对她挺好的,甚至曾默认过让她跟了容若,但家里落败后树倒猢狲散,觉禅氏不怪明珠夫人无情。而她曾经算计自己勾引皇帝好为容若铺路的事,她也不想再计较,何况这么多年,夫人鬓边隐隐可见白发,也是有年纪的人了。
两边只是互相欠身致意,都没有停下说话的意思,擦肩而过后,觉禅氏带着香荷几人淡定地朝前走,却突然听见后头有动静,香荷忙说:“主子,夫人摔倒了。”
觉禅氏才回过神,很自然地走上来,她怎会知道是擦肩而过后,明珠夫人的目光跟着她转过来,一边又没停下脚步,脚下花盆底子一崴,身子就跌下去了。这会儿掀起裤管看得出脚踝红肿,崴得不轻,怕是不好再走路,觉禅氏便命香荷:“回咸福宫跟贵妃娘娘说一声,求娘娘赐轿子让夫人坐轿出宫。”
夫人再三客气,香荷已经跑开了,这边几个宫女将夫人搀扶到一旁坐下,觉禅氏立在边上说:“夫人若疼得厉害,再与娘娘说立刻请太医也好。”
“不必麻烦了,多谢贵人。”明珠夫人很尴尬,如今渐渐上了年纪,家里容若又闹出了那些事,她再不如前几年那般骄傲,言行举止也显得更和气些,这会儿看着觉禅氏温和地笑着,“贵人像极了你的额娘,都是真正的绝色佳人。”
觉禅氏不言语,绝色佳人又如何,额娘早就不在了,她这辈子也过得不如意,她们母女都是空有一张脸,白来世间一遭。
夫人又说:“方才在长春宫看到八阿哥,活泼可爱又十分聪明,将来一定能成才,是贵人的福气啊。”
“是惠妃娘娘的福气。”觉禅氏对于孩子的冷漠从未改变,直叫明珠夫人语塞,之后不咸不淡地说几句话。很快咸福宫过来一乘软轿,香荷说温贵妃问夫人要不要紧,怎么不去咸福宫歇着请太医,自然这都是客气话,众人将明珠夫人搀扶上了轿子,觉禅氏就不再跟着了。
夫人一路坐轿子出宫,宫外自然有家仆等候,再等回到家中,少夫人听说婆婆崴伤了脚,赶紧来跟前伺候。说起要派人去找容若回家,明珠夫人本不想烦着儿子,可又想这样对儿媳妇来说,这是让丈夫回家的借口,就没多嘴。
容若直到傍晚天黑前才赶回家,这些日子忙着皇帝要在黑龙江驻军的事,他是有才干的人,连明珠都承认儿子的能耐,但许是教子太严,又或是心中不平儿子青出于蓝,多年来父子俩的关系始终冷若冰霜。明珠夫人如今也认命了,不再企图让他们父子和好,好在儿子对娘亲很孝顺,她还能和儿子说说话。
容若要亲自给母亲上药,被明珠夫人嗔怪说等到这会儿她都痛坏了,拉着儿子坐下说:“这样赶回来,皇上那儿可有交代?我原不想烦你,不过是崴伤了脚不是大事,但想想你那么久在外头,好容易回来了,多多回来陪陪你媳妇也是应该的。你别怪额娘啰唆,将来你继承纳兰府的家业,谁来为你操持料理,还不是你媳妇?外头的再好,或是小家碧玉或是青楼妓女,她们有能耐撑起这么大的家吗?”
容若不想与母亲辩驳,只说知道了,本想听几句话就离开,谁料母亲却说起了表妹的事,说觉禅贵人气色很好,身上穿得也很体面,像个皇帝妃嫔的模样,在宫女面前说话也有分量,比从前总听说她被这个那个折腾的光景要好多了,不知怎么竟还说起:“她小时候就聪明,连老太太都喜欢她,可是命不好,家里败了,不然给你做侧室也挺好的。”
容若面无表情,沉静地说:“表妹已是皇上的人,额娘说这些话,是要欺君的。”
夫人却笑问:“儿子,你心里头是不是还有她?”
但听瓷器碎裂的声响,容若循声找过去,见是妻子在门外,手里端的两碗茶碎了一地。
“什么事?”明珠夫人在里头问。容若看到妻子对他直摇手,便点了点头折回来说:“是丫头打翻了茶水,儿子已经让她们收拾了,额娘您先歇着,我去换身衣裳再来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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