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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贵人一手支着下巴,纤长的护甲叫人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自己划破细嫩的肌肤。可她却毫不在意,还轻轻一晃,冷幽幽道:“对付个奴才,很容易。可我这儿有件事,正愁没人去做。”
赵公公在这宫里混的年份比平贵人的年纪还长,哪儿能看不穿一个十几岁小贵人的心思。他正没法子挤对掉小梁子,师傅喜欢他,小梁子若有什么事,一定算在他头上,投鼠忌器这么些年才忍耐下。眼瞧着师傅年纪越来越大,若能借他人之手得到大总管的位置,那就最好不过了。
要是别的什么贵人,哪怕是僖嫔敬嫔几位,赵公公也不敢轻易巴结。但平贵人背后的地位不同,平贵人说想帮他,等同是索额图大人点头,与其他几位天差地别的不同。
“奴才就该是为主子分忧的,贵人只管对奴才说,奴才还有不尽心的吗?”赵公公狡猾谄媚地笑着,洗耳恭听平贵人的吩咐。
平贵人很满意,勾勾手指头说:“你且过来。”等那赵公公凑近些,才轻声道,“皇上太顾及德妃的心情,才不与后宫亲近。这节骨眼儿上谁也不愿第一个跑去,那就该是你们尽心,往皇上龙榻上送人了。宫里头那些个答应常在都呆呆笨笨的,我瞧着不成。今天瞧见一个小宫女,聪明又水灵,还是张生面孔,皇上一定喜欢。”
赵公公问道:“不知是哪里的宫女,奴才好去打点。”
平贵人美艳的眼睛里露出恶毒的目光:“就是德妃娘娘从瀛台带回来的小丫头,德妃娘娘如今自己怀着孩子不能伺候皇上,咱们得帮她一把。把她宫里的人送到龙榻上,皇上若喜欢,也是永和宫的风光不是?”
赵公公惊得目瞪口呆,怯怯然道:“这恐怕不大妥当。”
平贵人低头拨弄华丽的护甲,冷幽幽一声:“这事儿若是教给梁公公,人家一定立刻点头,所以才讨几位娘娘们喜欢啊。赵公公你说你,比起将来大总管肩上的担子,这点子小事情还办不成?”
赵公公面色一滞,咬牙道:“奴才明白了,就这几日吧。奴才会让御膳房做大补的东西,把皇上的身子先热起来。”
平贵人一点不为这些话害臊,还笑悠悠地说:“几时皇上翻了我的牌子,也劳烦你盯着御膳房做些好东西给皇上补补。”
“是是是,贵人的事,奴才一定尽心……”
要说平贵人让赵公公办这事儿,她以为永和宫里的人皇帝都认识,没想让他们真在龙榻上缠绵云雨,觉得皇帝也不至于会动永和宫里的人,不过是想借此恶心一下德妃。她怎知道,皇帝只晓得德妃在瀛台收了个宫女,因为近身伺候的一直只有环春玉葵她们几个,却从没见过那个新来的宫女。瀛台如是,到了宫里更加见不着,直等在龙榻上见了,也以为不过是挑了个漂亮的小宫女而已。
皇帝许久不亲近后宫,这几日不知不觉进了好些大补的食材,正值盛年的男人难免会烦躁难耐。而皇帝临幸宫女也是常有的事,宫里头散着数不尽的官女子,有名有分的后宫终归牵扯着朝廷政治,并不能随心所欲。而皇帝从前不入后宫的日子,夜里时不时就会有宫女来伺候。
荣妃和端嫔当初也是这样一步步走来,只是如今这些女孩子,比不得那会儿后宫稀缺机会多。现在一夜恩宠之后,多半就闲散在宫里终老一生,一辈子不过是个不列品的官女子。
玄烨那晚只记得见到个柔情似水的小宫女,他早就习惯了龙榻上的女人对他百依百顺。男女之间不过是那些事,无情有情都能在一起,更何况是个漂亮的女人。却不晓得身边的女人此刻神志不清,早被赵公公下了药,身心似火一味只会求欢,根本不知道与她缠绵的男人,是皇帝。
乾清宫里云雨缠绵时,永和宫里却不见了人。岚琪害喜夜里睡不着,听见外头总有人走来走去,唤人进来问怎么回事,才知道是杏儿不见了。
香月着急地说:“晚膳前让她去宁寿宫给公主送玩具,去了就没再回来。奴婢以为她在宁寿宫陪公主玩呢,刚才派人去问,说送了玩具就走的,可她一直没回来过。”
此时此刻,永和宫上下的人都没想到会有那样的事,岚琪还担心地说:“你们不该打发她跑腿,宫里的路她不大认得,走迷路了也说不定。夜深了,别到处嚷嚷吵着其他娘娘,你们打着灯笼四处找一找,反正就在这紫禁城里丢不了,就怕在外头一晚上冻坏了。”
近来因胤祚的事时常夜里睡不好,再加上这些天害喜闹得身子不舒服,今晚又担心杏儿去了什么地方,岚琪一夜难眠。翌日天亮就让宫里人都出去找,哪知道找回来的,却是杏儿昨晚在乾清宫侍寝的消息。
这些话传进来时,环春惊得愣了好半天,谁也不敢把话传进去给主子听。可纸是包不住火的,若是等其他妃嫔来挖苦嘲笑自家主子,才是最大的难堪。几人商议后,等着内务府的人来问德妃娘娘怎么安置这个人时,一道跟岚琪讲了。
“杏儿?”听说自己手下的宫女上了龙榻,岚琪只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脑袋里一片空白,都记不起杏儿长什么模样了,好半天回过神,愣愣地问环春,“然后呢?”
环春知道主子一定是伤心了,可事情已经这样,永和宫若没有个漂亮的姿态,就会叫人在背后挖苦。她劝主子不要操心,让她来安排这件事。一面回答岚琪:“侍寝后就是官女子,永和宫里的活儿是不能做了。皇上似乎不知道她是娘娘的人,现下也很震惊,没有给什么名分。”
岚琪不知自己该是什么心境来面对这件事才好,她自己曾经也是布贵人的宫女,可她是堂堂正正当面被皇帝要去的,没有背着主子耍手腕,也从没想过一心要往上爬。这个杏儿是怎么回事,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爬上龙榻了?
眼下宫里的人,该怎么嘲笑她,是要她乌雅岚琪看清自己什么身份,别忘了自己也是从一个卑贱的宫女爬上龙榻起,一路爬到了今天吗?
待日头高高升起,太皇太后派人来找德妃过去说话。岚琪晓得老人家要安抚她这件事,比起儿子的生死,这真算不了什么。可玄烨他是不是太不讲究了,非要在这时候动她身边的人?
岚琪咽不下这口气,到了太皇太后面前也不遮掩,反是老人家无奈地说:“玄烨说他不知道是你宫里的人,你且好好想想,皇帝见过她吗?”
“皇上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吗?”岚琪始终无法释怀,“臣妾不敢气皇上要了臣妾身边的宫女,她们本都是该伺候皇上的。臣妾只是气自己有眼无珠,好心把她从火坑里拖出来,人家却背后耍这些心机。她想飞上枝头本没什么错,可她这样践踏臣妾的好意,才叫人心寒。”
太皇太后知道岚琪的脾气,她真有什么事梗住了,哪怕面上顺从了自己,心里头也拗不过来。想到玄烨那么荒唐,也很是生气,甩手不管般说:“你们闹去吧,就这点事还弄不清楚。”
见太皇太后动怒,岚琪才软了几分,可心里始终硌硬着。之后在茶水房侍弄茶水,苏麻喇嬷嬷私下劝她看开些:“您现在板着脸不高兴,皇上就更难做人了。难道让宫里其他娘娘,连带皇上也看笑话?反正娘娘怎么都委屈了,不如再委屈一下,大大方方先顾全皇上的颜面?”
岚琪气得将一整罐茶叶倒在了壶里,瘪着嘴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苏麻喇嬷嬷赶紧哄她不要动气伤了身体,此刻外头却有人来说,皇上散朝过来了。
“娘娘,别让太皇太后着急啊。”苏麻喇嬷嬷最后劝了一句,先出去接驾。岚琪这边重新侍弄一遍茶水,才找宫女来端出去。后头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以往她都会甜甜地笑着去迎接玄烨。可上一回玄烨跑来这里告诉她胤祚没了,还如利刃一般插在心房里,今天又闹出这样的事,岚琪恨不得茶水房里有一道后门,她能直接走了。
“岚琪。”玄烨果然在身后喊她。
岚琪定了定心,让身边的宫女把茶水送去正殿里,自己转身朝玄烨福了福。可皇帝刚伸手要碰她,岚琪已起身往边上让开,垂首道:“臣妾不大舒服,想回去歇着了,皇上陪陪太皇太后吧。”
“你哪儿不舒……”
可岚琪转身就从玄烨身边走过,根本不听皇帝把话说完,这是极无礼傲慢的行为。岚琪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对玄烨如此寒心。皇帝身边躺过的女人无数,她要吃醋真就把自己酸死了。可偏偏是她手底下的宫女,正大光明地要去也就罢了,这样子,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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